招聘轶事（二）
我是让参谋把两个化学专业的考生一起叫过来的。
我告诉参谋小魏说：把那两个不能进入面试而又名列前茅的学生叫来，我跟她们谈谈，这都是这次招考中百里挑一孩子，真可惜了。
参谋小魏警觉的说：局长，那两个女孩报考前我就告诉过她们，考可以，但审档时可能会刷下来。审档是人事局审，是她们自愿考的，不是当初我们没说到。
我说：没关系，我见一下。
李丽丽低着头进入办公室时，没有正眼看我。这个女孩子个很高，脸颊透出淡淡的腮红，穿着很朴实，第一眼就可以判断出这是个在塞北甘肃或者青海长大的孩子。
我指了指面前的沙发说，你坐。她抬头看了看我，有些紧张，摇了摇头说，局长，我站着，我习惯了。
我再次说：你坐吧，她再次摇了摇头，我感觉这是个很倔强且自尊心极强的女孩子。
我告诉她，你不能进入面试，对不起，我也很遗憾，虽然你笔试成绩是第三，但你的专业不在我们招考之列。她木讷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也许这种对不起，她已经很多次听到过，也许这种结果她早有预感。
我静静的看着她，从她面无表情的沉默到她朴实的着装，我能感觉到这是个农村出来的本份的孩子。
沉默了一会，我说，我想聘你到我这工作，你愿意吗？她眼中一亮，如同大海中飘浮的落水者抓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不停的点头。也不停的说，谢谢局长，谢谢局长。
我问她你什么时候能来上班，她说：明天就可以。然后怯怯的说，我已经没钱了。
也许因为紧张，也许很少经历这种场面，也许心里有事，她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没有露出一丝的微笑。
临走，她又怯怯的问，局长，我能留下你的电话吗？我笑了笑说：以后天天见，你要我电话号码干什么。
她转身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我再次叹了声气，把参谋长叫过来，说，给市大队打电话，让这个孩子明天报到上班，工资的事，等我们商量完再定吧。这些都是公开选拔出来的佼佼者。也都是老百姓的孩子，都不容易，能暂时帮一下就帮一下吧，反正，我们现在也缺人，她们的工资问题我再想办法解决。
第二次见到这个姑娘，是十天后，我给参谋长说，让那个在市大队上班的丫头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她在办公室门口探头看我在，走了进来，满脸是笑，进门就大声说了一句：局长好。我招呼道，小李，进来，坐。
然后起身拿杯子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她忙不迭的说，我自己来，局长。
我问：怎么今天这么高兴。她说：没有呀，局长，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末了加了一句，对看不起我的人，我一般也看不起他。
我无言的笑了笑。
我盯着她，她低下头，我说：把你家里的情况和上学的情况说一下吧！
她“嗯”了一声，然后，基本是我问一句，她说一句。
一九八八年，她出生在甘肃民乐县民联乡的一个村庄，家里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父母都在家务农，家里有二十来亩地，种小麦，基本是靠天吃饭的地方，雨水好，可能收入好，雨水不好的时节，水库的水也很贵，基本和天然供水一样的价。
她们家一年土地收入也就一万来元，勤劳的父母在种地外还养殖了一些家畜来补贴家用，日子也过的紧紧巴巴，她很小就会做饭，上学时学习很好，不但她学习好，他的哥哥、弟弟，村里的人家孩子学习都很好，基本上每家都有在外工作的大学生。后来他们长大了，又上大学家里日子更紧张，一个农村家庭要供养两个同时上大学的孩子是很吃力的，她说：后来弟弟没有考大学，而是上了一个技工学校，早早的就出来打工了。
哥哥大学毕业后，还能帮她一把，她在学校其实学的是教育专业，每年都能获得学院的奖学金，但阴错阳差的是她的大学毕业证上专业名称没有打上教育两字，让她要应聘时总是在列表中找不到自己所学的专业，也就此失去了很多机会，毕业后她和同学来了新疆，在麦趣尔当过一年半的生产统计，后来哥哥在吐鲁番成家，叫她来吐鲁番，她辞去了那边的工作到吐鲁番谋生，现在她和哥嫂在一起住。
一个贫困家庭出来的孩子，兄妹感情很好，嫂子也对她很好，哥哥的家不大，但那里是在新疆唯一能给她带来温情和快乐的地方。小时候她也想当兵，那时，可能她还不知道，一个农村女孩子可能不会有这样的机遇，高考时她想过考军校，但那年高考她没有发挥好，也就无法圆这个军装梦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农家孩子都有过穿军装的梦想或者理想，也许军装的诱惑来自小时候电影中的英雄人物，也许军装对一个农家孩子来说是脱离农门的一条快捷出路，也许军装会让人变的正直和正义…..
我不得而知，而对面前这个孩子来说，也许军装意味着不用父母提供生活费和服装费。
后来，我告诉她，我能不能把你的经历用我的方式写出来的，我说我的同事基本都是我写的文章的阅读者，可能会对你今后的面试提供个方便。
她问，能提供什么方便，我说，面熟而已，今后再考我们的事业编，可能会有优势。
她说： 局长，不用吧，我长么大，还没有人因为我的家庭和出身照顾过我。
我无奈的说：对你而言，不用照顾，你自立意识很强，但我的意思是我的部门领导和我一样，都是老百姓的孩子，如果你真有材，谁都不会放弃支持你的。
我说，你相信，吐鲁番消防的干部，都和你面对的局长一样，真心希望我们的事业不断进取，在进取的过程中缺少的就是你这样能以军装为信仰的同事。
离开我办公室的时候，她给我躬了一下身，说：谢谢，局长。
也许，我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她并不知道，他的家乡是历史上一个名城，和吐鲁番一样。
多数人以为甘肃，是一个土地贫瘠的地方，而民乐、民联、太和这几个关键词曾和中华民族命运相联的，女孩子不喜欢历史，我也无心去给她介绍她的家乡。
她的家乡，在祁连山下，海拔很高，风光很美，相当于新疆的新源县，早在五千年前，就有中华民族的先辈在这里繁衍生息，张骞、霍去病、法显在自己可记录的历史中都记录过这个名称，这里曾是天然的牧场和险要的军事重地。河西走廊的关键的门户，也是中华多民族交融的一个地域。
在这种历史文化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我相信，很优秀，虽然她是一个农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