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身败名裂!

1.

三十岁刚冒尖儿,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纪。像枝头最盈润的果实,不青涩,成熟在最美的时刻,颜色、味道、形态,都刚刚好。她是知道自己的美的女子,姣好的容颜,曼妙的身材,更加之,学术道路带给她知性和优雅,她就是《诗经》里的“窈窕淑女”。

在她生活的那个城市,她有家,有娃,有不错的工作。但那只会令一个在名利上毫无雄心的普通女子满足。她是在帝都的名校读过博士的,那偏远的城市安放不下她高远的志向。以学术的名义,她想要跻身帝都。

不是帝都有最适合人居住的环境,恰恰相反,夏天的两场夺人性命的六十几年一遇的豪雨她甚至全都亲身经历过。在帝都的片段生活里,她没见过几次蓝天。帝都的饮用水令人生疑,她连泡茶都不肯用。汽车尾气包围人,孩子们闻不到泥土的芳香。上个班,没一两个小时到不了。桑拿天,一整天奔走在路上,潮湿的衣服粘在身上,躲无可躲......

可是帝都离名气最近,离权利最近,离繁华最近,离最好的资源最近。

她能成为一个帝都人,她就不必在那些早已经帝都扎根的同学面前矮上半截了。

假使她顺利地进入某中直单位,自己的社科基金项目就不会申请得那么费力了。

假使她在帝都生活工作,总有一天,她会出人头地迎来事业上更大的声名,会轻轻松松出更多的学术专著,会很快成为教授博士导,也成为人家申请博士后社科基金项目的评委,被人捧着求着,在豪华饭店的包间里举起精致的高脚杯,收昂贵精美的礼物,有时也会是一个素白的信封......

假使她三岁的女儿能来帝都上学,会享受一流的教育,再考个一流的大学。那应当不是一个遥远的憧憬,以她的实力,她理应享有这个人生规划。

她生活的那个城市,连她最喜爱的某个牌子的服饰专营店都没有。她所在的那个单位,没什么学术空气,大家就在小圈子里一起耗着,你踩我,我绊你。以她的容貌、学识、资历和能力,在那个圈子里必定成为别人嫉妒的对象。她不屑于和他们争,她觉得作为井底之蛙的他们不配和她对话。

2.

以学术的名义向帝都进军的道路上,她遇到他,像是偶然,却含有宿命的味道。几次申请基金项目他都是评委,在她想要进入博士后流动站时,他做为那个单位至高权力的拥有者,显然具有决定权。她去网上查找他的资料,发现他的老家不仅出产好吃的大米,更出产优秀的型男。他毕业于国内名牌大学,并曾留学美国。她和他不仅专业相近,还在研究方向上相一致。

他高大英俊,气质儒雅。每次讲话时,她都认真记笔记,因为他不仅用词恰当,语气得体,而且在学术上的见地非同一般。尽管比她大上二十岁,但那种中年人的温厚风度,仍让他不失为一个迷人的男子。他就是《诗经》里的“之子清扬”。

一定有许多的女子,或明或暗地喜欢着他吧,会议上,她注意到他的合乎礼仪规范的得体着装,尤其那雪白的泛着整洁光芒的白衬衫的领口,竟出神良久。

为着感谢他在几次评审时的照顾,她主动敲开他办公室的门。第一次单独见面的礼物,是她新出的在学界反响较大的一本书。她还单刀直入地提出了自己进入帝都的想法,她不怕唐突,她等不及了。而且,这也为他们继续交往提供了理由。

3.

一步步探讨进入帝都的计划时,他们的关系也在一步步深入。终于有一天,她流着泪,打开了禁忌,向这个她心仪的男人,对她的命运有决定权的男人,奉上身体的厚礼。

酝酿多时,这甜美的果实只等他摘取。像林语堂说的,评价一个男子,同性会说他的品性、学术,他是什么专业教授,而一个太太会注意他穿了什么,他牵了一条什么样的狗。这是男女两性认知的不同。这种认知体现在对待身体上,一个男子更多的是生理的,差不多没有任何的防线,而一个女子却是心理的,感性的。她清晰记得每次和他在一起时自己的装束,是一件长的白衬衣还是一件略微有些艳乍的羊毛衫。而他,只记得她身材好,笑得甜——在他眼里,她哪里是穿了衣服的?

她在打开禁忌之门时,其实有太多的犹疑和顾虑。必得精神和身体走在一起,不然,她就是青楼的卖春女,一手收钱,一手交出身体,过后两不相欠。她明知这是一步险棋,然而那并非单纯出自身体的欲望让她太焦渴,太急躁,她以为,这一出招,接下来,一切都迎刃而解。既赢得进入帝都站稳脚跟的事业,又赢得一个握有权力并值得依恋的魅力男子的感情。就算她不是唯一——她知道他有两段婚姻和众多女粉丝,她又有美貌又有学问,是许多男子寤寐求之的对象,她不输那些隐身在暗处的女子。

他送过她几次礼物,不特别昂贵但精致有品位,也有情趣。她的心在柔波里荡漾,以为他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她把现金装入他的口袋,这样就上了双层保险,她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自己的规划。而以他的地位,以学术的名义得到礼金报偿已经成为公开的秘密,他看上去可能比那些以工程发包权得到报偿的的官员更正直,更值得尊敬。而以她的收入而言,这些现金却不是小数目,尽管在很多人眼中不值一提。

在焦急的等待中她发现他并不像她认为的那样为她倾尽全力,不,可能连三分之一的力量也没用到。相反,她发现他甚至希望她永远不要进入帝都,成为一个随时令人感到危险的所在。她不知道,以他的地位和魅力,有很多有求于他的女子给了他一种感觉,那就是,他不需要付出权力和金钱上的分毫就可以享用她们的美色。或者说,他更多地误以为,是他个人的魅力使自己赢得了年轻女子的倾心。事实上,设若剥除在帝都的权力和地位的华美外衣,他只是个外省一无所有的小人物,还有哪些女子愿意奉献她们用于交换利益的春色?

在身体和情感的解读上,他们其实是处于不对等的位置上,他们用的不是一本辞典,不是同一个话语系统。

她以为,她的身心都属于他们共享的美好的一部分。《色.戒》里的王佳芝,在鸽子蛋套在手上的一刻,不也误以为老易是爱她的?他以为,她的身体,不过是他行走的路上必然归他分享的一道风景。被年轻女粉丝远远近近的簇拥多时,他以为,她们的拥戴与奉献不过是他走向远大抱负之路上不需要付出金钱就可以收获的副产品。

她慢慢发现,他们的相见都是她花钱开房,她的规划却被他永远搁置,她背弃了家庭,背弃了瞧不上眼的原单位,她太看中自己,却在换得片刻的欢娱之后就是长久的寂寞,最后她真的一无所有了。

她在帝都的同学面前描绘的那份灿然图景,原来只是她心里的一个幻像,只会得到他们的讥笑与嘲讽。成了他人的笑柄而一无所获,她心有不甘。她给他三个选择,一是给她感情,二是给她金钱,三是用权力给她规划。如果都不从,那她就会宁肯身败名裂,也要对他不住了。

他犹疑着,最终不予理会。一是他不是不喜欢她的美貌与智慧,他们不是纯粹身体上的需要,他们也是有感情的,那份感情也为彼此带来了美好的感觉的,但和一个中年人谈爱情太幼稚。二是他还从没拿出过一大笔现金用来摆平一个女子。三是她的规划有不可逾越的门槛,她的原单位不放她,她所有的手续都是作假的。他不犯上冒险,况且交往中他越来越发现她的难缠。她越陷越深,越来越纠缠不休。他以为,以她的名校博士光环,学术上初有建树的成就,才三十几岁的大好年华,她只是吓吓他,她不会破釜沉舟不管不顾的。

4.

在最后的期限,她以实名将他们的事公布于众。

他那合乎礼仪规范的得体着装,就这样被她一件一件剥下来,赤裸裸站在公众视线和案件调查中。

网络的力量太强大了,传播何其迅速,一夕之间,她成了万众关注的丑闻对象,她为自己的勇敢吃惊。她的繁华帝都梦彻底破碎了,同时破碎的还有她的心,她的名声,即将破碎的,还有她的家庭。可是到此刻,她什么都不在乎了,既然不能得到,那就玉石俱焚罢,她曾有飞身跳下高楼的冲动,早体会过绝望的滋味。她等着,拍砖的,扔臭蛋的,哪怕打官司的,让它们都来好了。

有着大好前途的他像她预料的那样身败名裂了,很有些人为他叫屈。如果没有这一事件,他即将就任更高的职务。而且,他是那么一个有专长有建树有抱负的人,比之那些损害国家百姓利益的贪官,他不过收个人情礼金,与某女子有“不正当关系”,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太冤。可现实就是这样,你的答卷是高分,但如若不巧被曝有作弊行为,即使作弊的证据和答卷毫无关系,那就算答案再正确也悉数作废。她不是不心痛,也不是有太多的恨,可是,无情无义的撕裂她的梦的人,必得付出代价。

她忽然醒觉,好久都没摸一摸专业书了,那么久的时间里,她把身体和情感误当成了专业。她是学哲学的,却反讽地把人生哲学变成了一个悖论。比她再晚生的女子,不会更多的禁忌于身体,就消弥了身体带来的心理负担。比她早生的女子,对身体的坚守更彻底,也不会像她这样误入歧途不得清醒。她就这样败下阵来,连最后的遮羞布也不要了。

把实录文字贴到网络上的那天,新闻里说帝都正是一个阴霾天,污浊的空气让出行的人戴上了各种防毒口罩。她知道,戴口罩的人里,有许多正为了梦想奔波的人,他们和从前的她一样,以为帝都离梦想更近,离美好更近。而她的家乡,此刻正是PM 2.5/10 = 0的天空,冬天散淡的云那么无知无觉地飘过,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她还是三年前那个纯洁完好的她。

终日热闹的微博上,小本儿的一段语录,其实可以送给所有像她一样做着帝都梦不愿或不能醒来的他们:“身体会老去,容貌最先会被时间打败,所以年轻不是什么本钱。真正生性洒脱,不必以毒舌脏话展现。陌生人送的礼物,他们会加倍拿回去。读书跟走路,看似孤独,但不至庸俗。有些物质无论怎么努力可能一生都无法拥有,也有些东西千方百计得到却怎么也守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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