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改革如何静悄悄地发生

最近，我重读了陈雨亭博士的专著《陈雨亭与学校整体改革》，感觉又有新的启发和收获。这是一本在学校教育改革的田野里写就、带着泥土芬芳的书，为教师、校长在教育工作的情境中认识自我、理解自我、选择突破的维度、进行整体改革提供了理论和实践的双重视角。

改“模式”思维为“助推”思维

我认识雨亭博士是在2015年。当时我在大连一所普通高中担任校长五六年了，正在焦急地寻找学校课堂教学改革的出路。那时我校已经使用全校构建、推行高效教学模式的改革方式几年时间了，尽管干部和教师们都很努力，但是效果不明显。教师们觉得把学校模式运用到自己学科各种课型的教学中太难，就以“环节”和“导学案”的模式上相似来应对。在时任山东济南章丘四中刘金水校长的推荐下，我加入了雨亭博士任理论指导的一个高中发展联盟。雨亭博士建议我们尊重教师的教学主张，相信教师的职业责任感和使命感，采用“助推”的理念，而不是迎合模式来带领教师走进研究状态。只要他们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就一定会干劲十足，主动求变。怎样能让教师换个角度看自己的课堂教学？她建议并示范多维度立体化调研，根据调研结果，选取教师课堂教学中普遍存在的问题，把问题变成几个研究维度，然后我们几所不同学校在校本教研中共同研究，以此把教师们逐渐带入到自身教学问题解决的情境中。这就是“六校联盟”研究的“三个维度”（提高学生课堂参与度、教学目标清晰明确并且有落实、设计学生主动加工知识的学习工具）的由来。

雨亭博士用行动研究法把我们探索的过程描述、论述得清晰易懂，即便我这个亲身参与者重读也特别受益，进一步提升了我的课程领导力。在她带领我们做的行动研究聚焦学习方式变革中，问题解决只是一个个载体，在反复强调目的性、证据性、整体性的过程中改变着我们的学习观、教学观，这对教师专业能力提升和学生思维能力培养是至关重要的。在“案例研究”部分，她用传记研究的方法研究了三位资深校长一段时间的学校改革，对校长来说，用这样的研究方式写出来的同行案例很有启发，让我们看到了在怎样的情境中，基于怎样的考量，案例校长采用了怎样的改革路径。这样的论文让我们看到的不是经验介绍，而是能够让人产生深入思考的案例。

自传研究视角强调教师自我建构

本书还有一个独特视角值得关注，那就是雨亭博士把自传研究的视角带入到她对学校改革的研究中。她认为，校长在发动教育改革的时候，不能忽视教师内在自我的建构，漠视教师内在自我的激发与建构的校本改革或者区域教育政策，会误导教师进行外部自我认同。她提出：“内在自我是教师发展的发起者、维持者和加速者。”校长在领导学校改革的时候，由于课程领导力的制约以及对学校既有发展方式的路径依赖，往往忽视教师的内在自我，基本标志就是忽视教师的既有经验，忽视给教师搭建足够密集的脚手架。雨亭博士提出的“教育改革需要个体从内部入手，从改变自己的内在经验入手”可谓纠偏之言。她提出解决策略是重视“关系的重构”：改变教师与自我的关系；确立师生之间的“帮学”关系；重建师生与教学内容的关系；重塑学生与环境的关系；创造个体与领域之间的积极互动关系。这些策略方向明确，可操作。

两年多前，在高中新课标（2017）和新高考改革的背景下，我校开始艰难地探索基于理解的大单元教学设计，我们试图把教师教学设计能力的提升作为抓手，来改变教师习惯于使用“灌输”的方法教“双基”的现状。基于对教师自我的尊重，我们采取了分步骤、自愿先行的方式，号召成立了部分教师自愿报名参加的“理解力教学研究小组”，先从集体共读针对性的理论著作开始。这个小组的加入和退出都是自由的。有一位青年教师，先是积极参加了这个研究小组，过了一段时间就申请退出了，理由是她更喜欢以自己的节奏读书和研究。过了两个月，她又申请回来了。在后面两年的探索中，这些先锋教师发挥了吸引和带动的作用，使全员学习、使用大单元设计时平稳有序。团队中的很多成员在成长中获得了满满的职业幸福感，有的成为省级骨干教师、省级学科带头人，有的走上副校级领导岗位，客观上也为整个教师队伍主动发展赋能。

把校本教研的重构作为校本改革重点

这本专著还有一个亮点，那就是雨亭博士特别强调校本教研在学校整体改革中的核心地位。校长一旦决定进行课堂教学改革，往往从规范教师的教学行为入手，例如构建一个模式或者一种教学方法，我自己就曾经在全校推行过小组合作学习模式以及几步几环节之类的教学模式。尝试了几年，我们发现效果不好。

雨亭博士倡导重构校本教研的组织方式。她认为改革可以从先锋教师入手，但是最终一定要走向全校教师共同研究的道路上来，因为育人是一项集体的事业，所有教师必须有机合作，才能营造良好的育人氛围。因此，学校在谋划教师专业发展策略时，一定要致力于让所有教师都受到启发，以便每一位教师都能够做出自己的专业判断，形成自己关于什么是好的教学、什么是好的师生关系、教师应该怎样帮助学生学习等观念。

本书的核心概念是“整体改革”。作者认为，不论是校长领导学校进行校本改革，还是教研组长领导本组教师进行学科教学探索，都要有整体改革的意识和格局。“整体改革”不是宏大叙事，不是大尺度全方位规划，而是一种进入改革的方式。她主张，改革的领导者要重视多维度现状调研，选定核心任务，再匹配相应的资源全方位促成核心任务的推进。在改革的过程中，最容易被忽视的是注意力资源。改革的领导者要分配足够多的注意力在核心改革任务上。这些主张对校长领导力提升是有效的。在学校资源配置上，过去我更多关注的是人、财、物，现在把时间这个维度放在首要位置，有了时间这个优先级考虑，人、财、物发挥了更高的效能。比如项目制管理，减少管理流程、环节，节约时间和人力，系统因灵活而高效。

教育是安静的事业，雨亭博士用她自己的成长经历，用跟她长期合作进行行动研究的校长的改革经历，让我们理解学校改革如何能够静悄悄地发生。

（作者系辽宁省大连市第四十八中学校长）

《中国教育报》2021年01月13日第7版

作者：刘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