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确实是武器，但要拿起它来防身，先得锻炼身体 | 彦平·早茶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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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读法我报名的是旁观席，因感觉法律于我比较远，而且是过于专业的领域，但同时又觉得应该了解和接近，毕竟作为现代人应该有一些法律意识，再就是保不准什么时候会用上。趁着读法，我正巧遇到了一件事，中间兴致冲冲想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没想到结果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01
从鼓起勇气维权到放弃
几个月前我在淘宝上买了一把四千块的人体工学椅，这个品牌是美国的，有天猫官网，但官网上售价要贵两千多。我反复比较，觉得四千块的不应该是假货，毕竟这么贵的物件，而且商品名上明确写着“xx（品牌名）正品”，我想应该是有特殊渠道所以价格低，并且也和客服确认过了，收到明确答复是正品。但椅子收到后，商品没有任何说明说和保修卡，就光溜溜一把椅子。外包装的英文拼写都有误。我怀疑是假货，决定不要了，店家说退可以，但需要自费寄回位于湖南郴州的厂家。这把椅子有几十公斤重，运费恐怕就要百十块。本来收到后就有一种被骗的感觉，又被告知寄回去要自己承担运费，电话中还被骂是我不识货，他们卖的就是正品，我一下火了，开始走上漫漫投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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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凭常识认定这不是正品，于是查看《消费者权益保护法》：
我想如果能维权成功，保不准能得到三倍赔偿呢。
首先我尝试淘宝内部投诉，要求申请退货退款。淘宝的流程是要商家和买家先自行沟通解决，当然没结果。之后各自上传凭证，小二介入。我提交了，拍照了椅子做工粗糙处，没有产品序号，没有保修卡等等，可笑的是商家复制了我提交的内容，没提交其他任何凭证——这从也印证了我后来的结论，商家能如此猖獗，因为有平台保护，这些看似一步步合理的流程是给消费者设的，多数人走流程可能都走不下来。几天后，淘宝指派了两个客服和我对接，说不能判定对方售卖的是假货，我要求店家出示销售该品牌的授权书或海关入关凭证，淘宝客服的回复让我哭笑不得，说：店家不能给我出示，觉得我目的不纯，想套到他的信息。我回复说出示给你们也行啊，淘宝客服不置可否。至此我知道了，淘宝平台本身就是售卖假货商家的保护伞，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不仅店铺开店需要给平台缴费，店铺还会参加平台组织的促销活动，彼此利益交织。还是我天真了，心里凉凉的。
我打开12315的公众号，想在上面提交投诉，但需要提供该商家所在的地址，商家公司名称，然而这些信息从淘宝上无从获得。于是打电话给淘宝客服索要，客服告知要走怎样怎样的流程，才能给我。再次绝望。
于是我找到该品牌的官方网站，想联合正品商家的力量。找到电话后拨过去说明情况，对方告知，不能仅凭这些信息就判断对方卖的是假货，需要我把椅子寄到上海的工厂做材料分析等等，然后才能给我出具不是正品的认证。而寄过去，认证费，都需要我自行承担，可能时间要很久，不建议我这么做，同时建议我损失一点小钱，退了再买他家正品。
折腾了十几天，打了十几通电话，实在不想在上面投入精力了，中间几度被气到不行。如果我继续维权，可能时间要长达几个月，甚至一年都有可能，而中间要走的层层流程，让我时间、精力，甚至情绪、身体都承担不起。四千块的假椅子，就这么坐吧。最终的结果没想到我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钱没得到，东西砸在手里，落了一肚子气。
今天我写这篇文章时，再打开椅子的链接，发现它还在售卖。
02
违法成本低、获益高；维权反之
我还在淘宝上买到过盗版书。那是一本工艺稍微有些特别的建筑类畅销书，淘宝上搜书名，销量第一的就是它，于是下单。虽然此前没有摸过这本书，但拿到书后明显有一些页印刷有问题，文字有重影，有些页字粗黑，有些页明显墨很淡。作为一本名誉很高出版社的书，印刷不应该是这个水平。而且设计师是陆智昌，不能出来是这个效果吧。凭着在出版行业几年的经验我判断买到了盗版，但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有些书加印了无数次之后，可能印刷质量上把关就不严了。但是，我还是联系店家指出这本书的问题，没想到对方“很爽快地”说给我换一本，要求我把这本寄回去。我当时有一丝疑惑，换一本不还是这样的吗？但没等细琢磨，我就同意了寄回，没几天收到新一本，果然再无以上问题。看来这家店铺是正版盗版混着卖的，能骗一单赚一单，骗不过的时候，也已经把消费者的心理研究得透透的，有办法应对，再骗不过去，还有平台小惩，并不会怎样。
说回这次想接触法律的过程，我没想到的是维权成本如此之高，初看《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条例，很给自己打气，觉得法律是站在我这边的，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但最终连法律的边边都没摸到，就已经被磨得气力全无。
想到有的维权案例更难，甚至当一个人使用法律时，可能是抱着会被谩骂、威胁恐吓、打击报复的准备，要玉石俱焚、决一死战的决心。而且往往很多人到这个时候，他要的很可能不是钱或利益（因为这过程可能带来更多损失），要的是公道公平。
《红楼梦》中，薛蟠强买英莲，还把冯渊打死了，冯家告到官府想讨个公道，结果是贾雨村断案，书中生动写了利益体之间如何盘根错节互相保护，无权无势人家虽然占了道理，这道理却在世上行不通。这种人情、家族利益对抗法理现在依然大量存在，但普通百姓日常能遇到的，结成利益共同体的已经不是个人和家族，变成了机构平台，它更加庞大，并且它是一层层的，更加看不见摸不到，让人心生无力感。
经过这一次，我的认识是法律确实是武器，但要拿起它来防身，先得锻炼身体，平时练功，得做一系列心理和身体的准备才能用起来，肌肉力量不够，精神不够强大，不仅拿不起来，还会伤到自己。同时，当使用法律武器时，你面临的不是一场短期的战斗，要做好打持久战的恒心准备——而这种恒心最后可能会让自己众叛亲离，进入到偏执状态，反噬了自己。
土城老师在讲关于盗版书的文章中提到“法律运行是有成本的”，放在我经历的事件中，我的感受是维权原来是有成本的，强势团体结成联盟营造的层层兜网把单个维权的人阻拦兜住，同时违法的成本低——精心编织的违法之网恢恢，总能猎到几个无辜的消费者——再加上商家和平台的规模效应，违法获益高，太有利可图了。法律运行再把成本转一部分到受害者身上，更加重了维权的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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