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三绝（读史随笔）

刘田忠

两晋多名士。画祖顾恺之作为名家，晋陵无锡人，博学有才气，素有“三绝”之称：才绝、画绝、痴绝。

才绝：老顾在担任桓温、殷仲堪的参军时，很受宠信。一次，老顾休假回家，仲堪将自己的帆船借给他，到了破冢（地方名），遭遇大风损坏了许多东西，恺之给仲堪的信中说：“地名破冢，真破冢而出。行人安稳，布帆无恙。”回到荆州后，有人询问一路所经过的会稽山川之状，恺之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若云兴霞蔚。'

桓玄、老顾有一次在仲堪处闲坐，共作了语，也就是文字游戏，考验下大家的应变机智。老顾先曰：“火烧平原无遗燎。”桓玄曰：“白布缠根树旒旐。”仲堪曰：“投鱼深泉放飞鸟。”难度不高，再来，都说一说使人害怕的话，复作危语。桓玄曰：“矛头淅米剑头炊。”仲堪曰：“百岁老翁攀枯枝。”一边的参军跃跃欲试：“盲人骑瞎马临深池。”，后来演变为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仲堪瞎了一只眼睛，大惊曰：“有点太咄咄逼人了吧”。就此作罢。据传老顾也说了一句危语，井上辘轳卧婴儿。细品甚妙。

画绝：老顾也是个可怜娃，小小母亲就去世了。他看到其他小朋友都有母亲，就一而再再而三地缠着老爹问：“我为什么没有母亲？”父亲说，你怎么会没有母亲呢？顾恺之穷追不舍：“那我的母亲长得什么模样？”父亲只好耐着心思给他描述。顾恺之于是就凭借父亲的描述，一次又一次地给母亲画像。每次画好之后，他都要问父亲像不像，父亲总是在肯定之后，表示遗憾。但顾恺之不气馁，仍然画笔不辍，只到父亲两眼放光，说“像，像极了”，他才满意地放下画笔。年长后，老顾尤善丹青，图写特妙，宰相谢安深重之，以为世间简直没有这样的人。恺之每画人成，或数年不点目睛。人问其故，答曰：“形体美好无妙处，传神写照在眼睛。”眼睛才是心灵的窗口。曾图裴楷象，颊上加三毛，观者顿觉神采焕发。他善于利用环境描绘来表现人物的志趣风度，曾画谢鲲像于岩壑中，突出了人物的性格志趣。顾恺之与曹不兴、陆探微、张僧繇合称“六朝四大家”，擅肖像、历史人物、道释、禽兽、山水等题材，著有《论画》《魏晋胜流画赞》《画云台山记》，其中迁想妙得、以形写神等论点，为中国传统绘画的发展奠定了基础。存世的《女史箴图》传是早期的摹本。1900年八国联军侵入北京，被英军从清宫劫去，现藏英国伦敦不列颠博物馆。

痴黠：老顾曾经把自己喜爱的画封好题字放在柜子后，寄放在桓玄（东晋权臣，大司马桓温之子，桓楚开国皇帝）那里。桓玄竟然打开柜子后面，窃取了画，再像原来一样缄闭好了归还顾恺之，骗他说没有打开过柜子。顾恺之看到封题还跟原来一样，但是遗失了画，说妙画通灵，变化离去，就好像凡人登仙，没有一点奇怪的神色。

渐入佳境的典故出自老顾同志。别人从最甜的地方吃起，不甜了就扔掉，而顾恺之吃甘蔗从末梢吃起，越吃越甜，渐入佳境。人或怪之，云：'渐入佳境。' 先苦后甜，暗含人生智慧和哲理。

据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老顾也是个坏怂。一次，暗恋上邻家一美女，百般挑逗却不理不睬，老顾不高兴了，就把姑娘画像于壁，以针钉其心，女遂患心痛。老顾再次向美女表示爱意，女心痛之下表示同意，他就偷偷拔掉针而女心痛自愈。

有人曾经用一片柳叶欺骗他说： “这是蝉用来遮蔽自身的，拿来遮蔽自己，别人就看不见你。”顾恺之很高兴，拿柳叶遮蔽自己，相信别人没有看见自己，非常珍爱那片叶子。

老顾担任散骑常侍时，与谢瞻的官署相连，夜晚在月下吟诗，谢瞻远远地称赞他，老顾一看有人赞美，且是名流高官，诗兴大发吟诵不已一时忘掉时间忘掉疲倦。谢瞻开始还有兴致，后来实在瞌睡，但又不好离去，就扒拉个下人代替自己，仍然大声称赞，好、妙、甚好！老顾竟然没有发现不是一个人，直到天亮方止。

桓温（东晋时期政治家、军事家、权臣，晋明帝司马绍女婿）曾评价老顾，“恺之体中痴黠各半，合而论之，正得平耳。”痴呆、狡黠、画绝，憨不憨、精不精，如此老顾同志方过花甲（六十二）卒，比起魏晋时代政治肃杀气氛下惨遭杀戮的名士，也许是他独有明哲保身的方式。

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