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惊悚:阴阳三梦/沈淦
沈淦,江苏南通市人,笔名蒲云空、吴桐,退休前供职于市教育科学研究中心。自1986年起,陆续在多种报刊上发表论文、随笔、通讯、寓言、历史小品等二千多篇,计三百余万字,出版《古案百例今译》《皇帝与他的后妃儿女们——血淋淋的悲惨世界》两部。
王某是明朝末年成都的一个官员,他有个儿子王襄,不幸于十九岁那年暴病而死。几个月后,王某梦见儿子对他说:“孩儿出生于官宦之家,成长于绮罗之丛,又得父母亲大人百般宠爱,一向养尊处优。可是如今却成为东岳府君麾下的一名差役,身份低贱没谁瞧得起倒也罢了,活计又很繁重,真是痛苦不堪啊。而胡吏部的儿子胡达原来也与孩儿一齐当差,一个月前,我们这儿来了个姓陈的新任判官,活着时与胡吏部是好朋友,陈判官就将胡达转为内班,只消在府中打打杂,轻松得多了;昨天,胡达又被提拔为公府录事了。父亲的门生故吏、姻亲宗党中多有掌大权的,难道就不能请他们帮帮忙,设法使孩儿脱掉这份苦差么?”王某正想再问些什么时,却蓦然惊醒,儿子的话犹回响在耳边,好不伤心。于是,他就盘算着要帮一帮儿子。可是,阴阳阻隔,幽明殊途,绞尽脑汁也未想出一条打通冥间关节的途径。最后,就写了一封一千多字的信,内容大致是请求东岳府君照顾照顾王襄,然后焚化于东岳庙前。
过了几天,王某又梦见儿子来了,对他说:“父亲糊涂,东岳府君是正直之神,怎能请求他徇私情呢?幸亏这封信被府君的门人拦下来了,不然,父亲与孩儿都获罪不浅呢。孩儿已经探听到了,父亲的同僚张公——孩儿活着时一直唤他张伯父——被任命为东岳府掌簿,将于下月初三日正式到任。父亲赶快去找一找张伯父,并送给他二千两银子,请他设法替孩儿斡旋,孩儿就一定能脱去此差了。”王某一觉醒来,梦中情境历历在目,暗想:“张某与我是至交,这点小事情,何必一定要用银子贿赂他呢?再说梦中的事情毕竟虚妄缥缈,只怕白白费了不少银子,却并没有什么益处啊。”于是便空着两手到张某的府上拜访,把两次梦见儿子的情况都告诉了他。张某大吃一惊道:“如若此梦属实,我岂不是快要死了?我若果真当了东岳府主簿,令郎的事情不烦叮嘱,我定会放在心上的。”王某再拜而谢,便告辞而去。到了下个月初三日,张某果然一病而逝。
十几天后,王襄又于梦中对其父说:“父亲啊,只因你吝惜区区几千两银子,孩儿非但没有受益,反而更受虐待了。孩儿屡次拜谒张伯父,请求以侄儿的身份见一见他,都受到他家看门人的呵叱。最后好不容易见了面,张伯父怒冲冲地说:‘我与你的父亲不过是偶然在同一个地方做官而已,虽说是声势相倚,却并无骨肉之情,更没有什么钱财交往。即使在阳世间有什么请托,我也不能白白担着个不受贿赂的好名声而暗暗地办一些委曲之事,何况如今身在幽冥之间,时异而势殊?既然你父亲与我并没有什么交情,我与你又有什么干系呢?你凭什么要求特殊看待?还有,冥间的法律不可轻易触犯,公府之门不可私下里请谒。而你却屡屡违背,怎可轻恕?我今天若不依法惩办你,府君知道了,还以为我惯于徇私枉法呢!’吩咐将孩儿责打了三十大板,赶逐而去。其实,孩儿见父亲未送银子,就知道会有这个结局了。倘若父亲肯破费一些,孩儿何致于受此毒刑?就是那胡吏部替儿子拜托陈判官,也不是空着两手说几句空话啊。”说完,王襄便哭泣着走了。王某又气又恨,醒来后更是懊恼异常,终于抑郁成疾,几个月后也一病而逝。
无论阴曹地府还是六道轮回,无非是向人们展现两个世界:一是理想世界,美妙的天堂或西方极乐之境,供你尽情享受。倘若你一生行善,死后那儿就会敞开大门欢迎你。当然,与天堂相对应的,还有凄惨的地狱,倘若你作恶多端,阴森可怖的地狱就在等待着你,而且多达十八层,你将在那儿受尽酷刑。另一个世界,则是人间社会的折射或缩影了:鬼神之中,既有像东岳府君那样的公平正直之神,也有像陈判官、张掌簿那样爱收贿赂的冥间官吏。晚明社会早已是奸佞满朝、贿赂公行。即拿王襄的父亲来说,二千两银子应该是一笔巨款了,作为成都地区的一个普通官员,他能够拿得出,说明他即使不是巨贪大蠹,也绝非清官廉吏。可惜,由于一时吝啬,不但害了儿子,自己也抑郁而逝。作者假托“明末”,借三个梦境尖锐讥讽的,不正是当时的清朝官场么?
(作者自负文责,图片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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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河文艺》第02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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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 编 杜育龙
主 编 王 炜
副主编 吴 朝
编 辑 王 科 严新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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