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散文】罗正旺《前人栽人》
【作者简介】罗正旺，小学教师，爱读书，爱骑单车，一个深情而世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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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爷爷世坤老大人，生于1931年12月5日，卒于2015月5月11日，享年84岁。
你在我生命中留下的印象，要从你打我的那件事说起。
那时候，我差不多两三岁。有一天下午，记不起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孩提时候，懵懂不懂事，我拿小棍打了你的背，你夺过小棍，轻敲了我的手，我当时倒地大哭，父母没有理会，后来便睡着了。
你勤劳，会编织各种用具，有背兜、晒席、撮箕、簸箕等，还能将土豆丝切得很细很细。
儿时，你帮队上的人做活，我会跟着你一同前往蹭饭吃，印象最深的是在孤寡老人江大爷那漆黑的屋里，用漆黑粗碗吃过面。
儿时，你单独住在四合院南边的一间房里。你的两个儿子每年都会为你分一些花生，你会留一些放入柜中，将剩下的悬挂在房梁上。我们常常会用一根长竹杆捅一个小洞，掉下几颗，偷偷躲着吃。
兄弟三人各自成家后，你结束了为兄弟当家作主的日子；两个儿子成家后，你结束了为儿当家作主的日子。你后来有着种种操不完的心，有着心忧小儿种种考虑，都是缘于你多年来的当家作主的情结。
我学会骑自行车那一年冬天，正是我们家修新房的日子。新房由你小儿搬家居住，父亲守着老屋。后来，姐姐读书参加工作，我也读书参加工作，我们都安了家，买了房，家中日子越过越红火时。你的小儿子却遭遇病痛、丧妻、家中不顺，心情不悦，怪起屋基来，以为老屋运气好。别人也许忘记了，我永远会记得，父亲三十多岁时，那年夏天，那场重病，手捧医学的宣判，面对父亲如柴般消瘦，母亲迷茫的眼神，家人晃乱的身影，我麻木无助。父亲用坚强的意念撑下来了，一番过于神奇色彩的就医之后，病好了，家中的光景一天比一天好。
有一年，你的大儿不在家，因为琐事，你的小儿追打你的大儿媳，关系从此恶化，开始逢年过节不在一起聚。
有一年冬天，你的小儿竟然叫你在门前小路上编织竹栅栏，影响大儿出行。母亲告诉我后，我冬日清晨，骑车回家，在你小儿的门前批评了你。
有一年夏天，周末，我正在吃晚饭，母亲打电话告之，父亲要在自家田边，靠近你小儿的楼房处栽几棵菜，两方争执时，矮小的父亲被你高大的小儿打了，打在脸上，肿了一大块。父亲被其兄弟打了，我一听急了，骑车回家，把你的小儿训斥一番，如同训不听话的学生一样，声音响彻的全湾，并且说了狠话，如有下次，从此不再相认。
后来，队上出了一件事，让人震惊。两妯娌因为修房子，因为屋基问题争执动手，弟媳不慎将大嫂用铁锤敲死，以致两家都遭受不幸。时至今日，那堆修房的材料似乎还在诉说当年的发生悲剧。
后来，姐姐去高中上班，母亲为她照顾孩子，父亲常年一个人在家。我每每路过老家时，都会回家看看。有一次周末，父亲不在家，你正在收包谷，你抱怨父亲农忙时节，还去帮人干活挣钱，我听后，心中不悦，让你停住，独自收完包谷，亲自挑回家。
兄弟不和，主要原因还在于你心忧小儿。加之母亲性格强势，看不惯你上了年纪，在我们家半月生活，不肯做事，在小儿半月生活拼命干活，生病之后，哎哟连天，以致父亲与你关系不好，逢年过节，我们回家后才客气坐上一桌。
婆去世比较早，差不多那时父亲才三四岁。父亲在我的生命中从来没有提及过关于他母亲的事，也许正是如此，你年轻时比较强势，喜欢当家作主，喜欢参言建议。加上母亲性格过于强势，父亲显得过于迁就，隐忍。父亲读过三年书，因为家中光景不好，从小没有母爱，不擅表达，性格沉稳。
我读中师时，假期里，我在家里练字，你是我的观众，你虽不识字，但你可以认真地为我指出字的好坏。
1995年，你眼疾不适，父亲独自陪你去医院做手术，手术后，你一只眼睛永远失明。那次，父亲每天吃着粗茶淡饭，每天给你准备了一份一烧白。
2006年冬天，父亲让我为 你买一床电热毯，以备冬天御寒防冻。周末，我买好送回，离开前，母亲为我煮了一碗肉面，我饭后安然离开，一不小心在路旁石凳上把自己右脚撞骨折，在医院住院半月，拐了三个月。这一伤后，我在养病的冬日晚上学会了玩牌，也会每次玩牌回家后给你拿20元零用钱，这种习惯一直坚持了好几年。
后来，你走路吃力，让我为你买一根拐杖，我答应了。周末清晨，我一早出门去买，十元，老板看我有心，优惠了一元。那根结实的藤杖一直伴你走到生命的最后。
在你的生命中，我扮演了一个极其深情的角色。我曾经无数次为你整理过衣服，为你拍过身上的尘土，曾经无数耐心地陪你聊过天。这一点我愧对父亲，我从来没有为父亲整理过衣服，从来没有为他拍过身上的尘土，一次也没有。
2012年，父亲突发脑溢血。你在父亲床前肝肠寸断，伤心欲绝，痛哭不已。父亲离开后，我们两家冰释前嫌，重归于好，精心的照顾你。
在生命的最后一年里，我们全家曾经将你一次送进镇医院，两次住进县医院，后因县医生诊断因为年龄太大，心脏病症严重，无法手术后，我们全家一致决定，尊重你本人，回老家保守治疗，一直到2015年5月13日，生命的最后一年多时间，就是老家与病痛相伴，呆在家里，等待生命的结束。
一个周末，我、你的小儿与你，在温暖冬日阳光里，我们坐在一起，让你讲述家族一些往事，我还作了笔记，可惜今日，那张纸不知放在何处，以致关于你的长辈，关于龙井的土地，关于你的大哥举家前往龙井安家，守着土地的一事，我也记不得太清楚，写不清楚。
你有三兄弟，三弟六十余岁因患癌症，痛得不行，在家中水缸中自溢而尽。大哥，因为癌症，近八十时，活活痛死。你一生从不害怕，当一年前，查出病来，无法医治时，还真的担心出现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局面，对于一个活生生的人，担心了一年多生命结束前会大痛的那种恐惧，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残忍，对任何人来说等待死亡来临的都是痛苦，不仅仅是折磨他自己，更折磨家人。
生命的最后一年，因为生病无法外出，没有意外；生命的最后一月，因为肺部感染，身体出现不适，食欲下降，无法安然入睡；生命的最后一星期，无法进食，只能喝奶；最后几天，只能喝几小勺；生命的前一天午后昏迷，次日凌晨八点安详的离开这世界。你带走了所有的痛苦，带走了我们差不多一年的担心，回头看看，所有的医学预设都没有发生，你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
你最怕的大痛没有发生，对你本人来说是一种幸运，对你的后人来说也是一种幸福，我们都不愿看到那种惨烈的场面。用你生前的自己话来说，你比弟兄长寿，你是幸运的；我们全家对你尽心尽力，你是无憾的。你走了之后，如愿的没有大痛，如愿的安详离开，如愿的被我们送上了山，如愿的睡在了你想的那座山那个坪的那棵树旁，你也是幸运的，我们也是无憾的。一个人能够做到对自己无憾，对儿孙无憾，算是圆满的人生了。
你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也是坚强的一生，我还能回想儿时，你带着两个儿子与屋后的邻居发生争执，拿刀相拼的情景，那种阴影影响了我好多年。
你一生最大的贡献就是艰辛地养育了两个儿子，特别给了父亲生命，以致于我一生中能够对你特别深情相待，还是缘于我深爱着我的父亲，感恩于家族的福泽与贡献。
你在生命的最后一年里，用自己的坚持，让我们全家再次体会生命的不易，教育了你的小儿，教育了我的母亲。感谢我的母亲能够在你生命的最后一直坚持在你床前代替父亲，代替我们端饭问安，我相信母亲会有所启示，也希望母亲像我一样看到生命的不易，看到人生的不易，用心的照顾着家里所有的人，因为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
当我们这个大家庭走了两位男人后，对我震撼极大，一个男人的意义在于撑起一个家庭坚实地走过一段真实的旅程，过好每一个可以掌控的日子！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顾问：朱鹰 邹开歧
编辑：姚小红 洪与 杨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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