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麻木》作者朱元财 / 开普饭

麻木

作者朱元财

监利县境内麻木已多到无法统计的地步，就其品类归纳有三。

一曰麻蜢。夏日用笤帚、蒲扇扑打下来，再用刷帚竹签扎其后颈，用口一吹，麻蜢则鼓动翅膀，手舞足蹈。"踏水、踏水"小伙伴们则鼓掌、欢呼雀跃。

二曰人力或电动三轮车为麻木。改革开放初期，四弟在武汉鹦鹉洲踩麻木。因为不熟悉路，那天我和妻子坐一人力麻木车到味精厂，有一上坡，瘦弱的师傅一踩颈一抻，那青筋绷紧得像几根弦一样。我仿佛坐在四弟的麻木车上，心情很沉重，坚持要下来走，那师傅死活都不让我下车，一踩一站起来把胸脯往前一挺地负重前行，为了二元钱最终把我送到了三里路远的目的地。自此以后，我再也不忍心坐人力麻木车了。

监利城乡，最多的是电动麻木。中老年人拖农具、肥料下地，拉稻谷碾米，上街赶场代步都少不了麻木。甚至还有在县城陪读孙子(女)读书的爷爷、奶奶在小巷里开着麻木赚点外快贴补家用。

三是飘飘欲仙，墙走我不走的"麻木"。二十年前，在姚铺早市上我看到了一个麻木，酒气熏天，扭着鬼步，不是用脚踢翻了人家的菜篮子，就是撞到了别人的怀里，还一步三摇肚子一挺疯疯癫癫的从南街骂到北街。

"麻木，酒疯子，不缠他"，大家都这样说。所以他洋洋得意，每次喝酒必醉，一醉就"麻"。

麻木传染性极强，传播范围之广。城市旮旯胡同，早餐夜市，三五人一桌推杯换盏的，一个人叫上荤素搭配的卤拼，舀几粒豌豆米自酌自饮的……有于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不关己的；有借酒浇愁喝得鼻涕眼泪模糊不清的；有酒醉心明，巧舌悬簧由远至近、由此及彼谈生意的；有酒壮怂人胆，怒发冲冠掀桌椅板凳的……

以前，我认为凡酒麻木多数没酒德，甚至敬而远之。如今，我对酒麻木则刮目相看，不能一概而论。

高朋挚友，久别重逢，欢聚一堂。一、二杯谦卑恭谨，相互寒喧；三、五杯行令划拳，豪言壮语；六、八杯头晕目眩，胡言乱语，前"麻”到孩提幼稚滑稽；中"麻"到创业艰辛，患难与共；后"麻"功成名就或者失魂落魄。九、十杯扭扭捏捏，相互搀扶，口中哼哼唧唧:"多年麻一回，何乐而不为……"。

三姑六姨小舅子，为了生计年后抛下空巢老人、留守儿童背井离乡，在春节期间你来我往，酒席宴会，尽诉离别情愁，共叙相聚之欢，喝它个酣畅淋漓。酒过三巡，意犹未尽，再在麻将桌上"麻”上几局。管他正在红中，升官发财，任凭东南西北风，吹不掉我这个穷亲戚手中的白板。该扯牌的当仁不让，该开钱的说一不二，俗话说:麻牌不红脸。往往牌局上分文必争，牌后在餐厅抢着开酒钱一掷千金。他们今天麻到你家，明天麻到他家，麻三十、麻初一、麻单日、麻双日，酒后失态，疯言疯语:一年麻几回，只图一个醉。

远离红尘，搬来小桌子，矮板凳，在老槐树下，自酌自饮，丟下碎骨让狗欢欣，扔下鱼片讨猫青眯，啐口饭沫，让小鸡欢歌笑语。诉往日苦，哭吧！吟今朝福，笑吧！可以放荡不羁在《今日头条》上对贪官加几句评论；可以声色俱厉地对社会不正之风加以指责；可以酒醉心明地对老妻发泄一下平时惧怕说的话。因为对"酒麻木"说的话一般的人都不会计较。

春暖花开，坐在阳台上，一块阳干鱼，二片腊香肠，抿几口小白干，然后麻到田间地头掐一根野菜苔，边在手中玩耍，边褪去菜皮，再放入口中，嘴嚼春天的滋味；不经意地来到涓涓细流的井沟里掬一捧清水浇在发烧的脸上，再喝一口到滚烫的肠胃里，凉爽极了。

夏日炎炎，坐在垂柳上系着的塑料船头上，打着赤膊，拨几粒嫩莲子，手拿二锅头仰起脖子，无愧于天地，把一切烦恼全部吞进肚子里。拿起竹篙，船晃荡我摇摆，与锦鲤畅游，同莲荷共舞，随小船泛起的清澈涟漪记录了我一连串的丑态一一是人是鬼好像都不是。索性跳入水中，扎个猛子，抠几根藕带，踩一支刚成形的嫩藕，再用荷梗穿上一串清如水的莲蓬，撸一抱红绿相间的菱角藤一起放到小船上。打个忽哨，脚一踩让船艄翘起老高，竹篙一点，嗖嗖几下，惊得白鹭起舞，水鸡伴唱，好不惬意！

金风送爽，迎着馨香，透过薄雾来到桂树下，怀揣散白酒边吮吸着秋天的气息，边一咕噜地为秋色喝采。情致未尽摘一束桂花，让芬芳永驻，手留余香。再头重脚轻，飘飘然麻到桔园，轻轻地抚摸着黄绿相间或青涩无语、或笑而不答的桔、橙、柑、柚。在农村的瓜田李下，无须纳履整冠，只要高兴，信手可摘、可带。剥一只桔子，一瓣一瓣地放入口里，酸中带甘，生津开胃，再把新鲜桔皮放在鼻子尖，那香气沁人心脾。如果醉意犹酣，掰二只桔子握在手中挤出桔汁滴入张开的嘴中，再在脸上抺一下桔液，好不痛快！

数九寒冬，围着木柴火上的吊锅，烤一块糍粑，把脸膛映得通红，再烧一条干刁子鱼，呷着被烤得微温的老村长白酒，此时虽不是人间天坛，却胜似快活神仙。酒至七分，跌跌撞撞，踏着皑皑白雪，沿着兔子的足迹，带着梅花的芬芳馥郁，领略"几经风霜寒彻骨"，陶醉在"千里黄云白日，北风吹雁雪纷纷”之中。可以在雪地上打几个滚，可以捏一个雪团把对来年的祈盼推向前方，可以抓一把雪洗心革面。如果精力充沛可以到兔迹尽头的雪窝里逮一只野兔，回家再麻几回。

麻木好，要其麻有度，切莫不遵守村规民约，无视党纪国法而无事生非；切莫朝朝暮暮嗜酒如命，浑浑噩噩，有损身体健康；切莫于家庭老小而不顾，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无酒明日忧。麻木好，要其麻有道，面对生活琐事，一醉解千愁；面对恃强凌弱又无计可适，惹不起躲得起，似醉非醉站在空旷的原野上，"怒见不平一声吼……”撕破嗓子也是一种释放。其麻有理，要一半清醒一半醉，不要陈芝麻烂豆子，专揭短处，授人以柄，被别人摔得头破血流；不要撒酒疯，欺负弱小，凌辱孤寡；要张驰有度，缩放自如，麻的恰到好处。

谨遵医嘱不饮酒，我今生成不了酒麻木，我遗憾！我的言行举止都会被人监督，不能享有麻木畅所欲言，放荡不羁的权力。甚至有时听之任之，坦然面对，自我麻醉，呆若木鸡。

庚子岁末小寒之日见酒麻木立意随笔。

往期精彩：做魇梦又叫"鬼压身"，我相信一般的人都经历过。多数梦境是耳边传来"滴滴”声，接着一只老鼠跳上身来，再就不能动弹，像憋了气一样，喊又喊不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