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声静:最后一次的故乡行
文/何声静
五一过后,车速不是很快地行驶在回安徽老家的高速上,车辆也不太多,路边的风景这个季节应该还可以,但我的思绪有点乱,没有心情观赏路边的景致。
到得服务区,在儿子的搀扶下,上了趟洗手间后又蜷缩在车里,喝了两口水,吃了一手掌窝的药后休顿了一会儿,在车子启动之前又吃了一块儿媳递过来的点心。从济南到老家怀宁大约八百多公里的路程,想起了上次回老家是为了赶清明,距离现在已经有差不多十二三年了,那时的身子骨还比较可以,现在却大不如以前了。
要不是老弟来电说身体不适,我是不会轻易出这远门的了。弟弟一直在农村老家务农,比我小三岁,属狗,今年86岁。
由于家境的殷实,咱哥儿俩打小条件优越,喝了不少的墨水,我考了学,吃了公家的饭,之后又调到济南,工作很勤奋很出色。老弟也很优秀,可阴差阳错地却与土地打了一辈的交道。我一直很好,在局长的位子上退休下来了。弟弟在父母走了之后,由于是读书的人,干农活不是很好,所以日子过得一直很紧巴。
退休前后,偶尔回老家与弟弟一起欢度春节,那时,一大家子的人,甚是热闹。这十几年来,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就很少回去了,所以对老家经常是心里默念而已。
前些天,弟弟来电诉说身体的种种不适,很想与我相见。其实,以我身体状况是不允许出得远门的,经与儿子和儿媳商量,考虑到我的兄弟和故土情节,他们同意由大儿子开车,大儿媳和小儿子陪同,做了充分的准备,这样,一个远行故乡的计划得以实施。
经过十多个小时的颠簸,我回到了老家,但对家乡的印象和现在实际状况已经是对不上号了。十多年前的泥泞小路现在被宽阔的水泥马路覆盖着,还安上了太阳能路灯。只是村里的邻居没了以往的热闹,都搬到城里去住了,留下些老人,他们得知我回来,上前与我招呼,上年纪六十往上的人我依稀都还认得,再小点就不太熟络了。看到儿时的伙伴,个个沧桑满面,皱纹在笑意里舒展着深浅。通过问询,有不少的儿时玩伴已经走了。我在车里,没有下来,摇下车窗在车里与他们一一握手,让孩子给他们发烟、点烟。嘴上不停地都在说:″回来啰,回来啰,都好,都好……″
进到弟弟家时,天已微暗,弟媳与侄儿、侄媳都很热情。我在小儿子的搀扶下,进到弟弟房间,坐到床前与弟弟两手颤抖着相握:″回来了,回来了,不容易……"
″嗯嗯,回来了……"我与弟弟忆起了上次回家做清明的场景,那时咱俩谁也不用让人搀扶,都很有个性地走来走去。记得那天午饭,我还喝了好几杯小酒,那时,老伴也还在,心情特别的好。说到兴致,弟媳在旁插嘴:″现在不行啦,走不动啰,哎……″我俩默契地对望着,眼里似乎同时顿悟了沧桑并迸出了泪花。
床上的老弟看着我和扶着我的小儿子说:″老大身体没有以前好了,哎……"其实,他自己又何偿不是啊。
弟弟在家务农,虽不是很内行,但维系了一个家庭,父母都是在老弟的陪伴下走完人生,这些付出,作为老大的我是记在心里的,虽然经济上有所贴补,但没有亲力亲为,心中甚是遗憾。
转天一早,小妹也来家看望。小妹身体还可以,至少目前自己还不带人麻烦。82岁的妹妹之前家境不是太好,后来在两个孩子的勤奋下,把这个家庭打理得红红火火,他们又把做得风生水起的生意交给了孩子们,自己就开启了半退休生活状态,和小妹一起生活,所以小妹生活得很舒适,孩子们也很孝顺,只是苦了我那个妹婿,他早年去世,没有享到清福。
″大哥,你可回来了……"欣喜的小妹抓住我的手,眼含热泪地哽咽着。"嗯,回来了,回来看看你小哥,小哥身体不如以前了,我很挂念,他也想我。″″大哥你也要保重哦,都一把年纪了,要注意身体,孩子都好吧?!"″都好,他们也都退休了,孩子也都工作了,都挺好!"我指着两个儿子说。″那就好,那就好,这次回来多待些日子吧?!"″看情况,我这身体不行,不宜在外长时间地待着,哎……″
"小姑,你也在家多待几天吧。"弟弟对着小妹说。″我下午回去哦,过天把几天再来看你俩。″″回去做么事呀,多待两天呗。"”不哦,不哦,年龄大了,还是在家待着的好,现在家里有车子,他们也没什么事,方便,过天把我再来呗……"
与街坊的老伙计们吃了几顿饭,是我让孩子们用车子把他们拉到怀宁县城的饭店去吃的,都很健谈,都很好!在弟弟家也吃了几桌,弟弟家条件也还可以,比以前要好很多了,侄子们也都有自己的事业,孙辈们工作的工作,打工的打工,都很好!
心情像这五月的天气一样,很不错,这样待了有一个星期,我对弟弟说:"老小啊,我明儿回济南了,你可要保重好身体哦,还好,孩子们都很孝顺,我也就很放心了……"″多待两天呗,你回去也没什么事,他们也退休了,孩子们也都在工作,哎,老大喂,你这一次回去,咱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面啰……″″哎,哎,别说这个,说这个不好、伤感,身体允许,我还会回来看你的……″听着我们老哥儿俩的对话,在房间里的晚辈们都噙着泪花出去了。我从兜里拿出了两万块钱,塞给弟弟:″这钱给你,你想吃啥就让他们去买……""不用,不用,现在条件都好了,不像以前了,你不用再给我钱了……″″没事,没事,我有钱,我们比你们强!″又推搡了一阵,弟弟收下了:″没用啦,这个没用啰……"
第二天吃过早饭,准备离别,我让两个儿子把从济南带过来的烟酒和特产拿出来分给邻居大爷们,顺便给了小妹一个红包一万块钱,小妹爱财,没怎么推让就收下了:″这么样搞,又拿了你的钱,我现在有钱花哦……″″拿着,拿着,别说了……"
我与弟弟双手紧握,没有说话,泪目注视了一会,拍了拍弟弟的臂膀,转身给邻居老伙计们鞠了一躬,又拍拍小妹的手,无言中在大儿子的搀扶下,出门坐进了小车后座,我微闭上眼睛,躺在座位上,没有开窗户,儿子和他们打完招呼就启动了车子。
车子很慢地驶出了村子,我从侧目的余光里看到他们远远相送地打着招呼,听到他们的祝福声声,但我坐在车里没有言语,心里很不平静,泪水在心中滴流……
责编:丁松 排版:何苗
何声静,笔名何曾相识,安徽安庆怀宁人,现客居天津津南。喜欢诗歌、散文,作品偶在网络平台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