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专栏 | 毛绍科:被遗忘的腊八节
【北方专栏】
主编:暖在北方 锦 烟花
策划:时光里的行者
图源:堆糖
文:毛绍科
今天中午看到朋友圈发了很多有关腊八的文章,才想起是腊八节,也写些文字,凑个热闹。
人到了一定年纪,经历了些事情,虽然在大是大非前内心波澜不惊,但性格会变得和善,心也会变得仁慈起来,于是看到小动物受伤或亲情里遗落一些小小的事情,心里会起一些波澜。“人之初,性本善。”返璞归真,大概是自然规律吧?
于是,打电话赶紧告诉妻子,今儿是腊八,你知道不?
“知道。”我听出她有些失落。
妻子是个比较传统,乡土情结比较浓厚的人。所以以前我在家附近打工的时候,我们的腊八还是过得郑重的。她前一天去超市,买些蜜枣、小米、冰糖、麦片什么的,再配上家中的红薯、大米、糯米等,有时能有十多种,妻子知道我不吃豆类和谷子的,所以她不加这些。
母亲说,我几个月大的时候,喂我豆类,特别是绿豆,我就给吐出来,所以小时对腊八的记忆,不是很友好,那时除了豆、谷,基本上也没别的了。
记得有年腊八节,我下早自习,看见母亲端着一碗腊八粥,在挑里面的绿豆,一个一个放到另一个碗里。母亲见我来,连忙说:“我把绿豆下锅了,才想起来。”母亲说着,好像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一样。还有一次我随父亲到姑姑家,那不是腊八,但吃的是腊八粥。父亲,做为一个大男人,是粗犷的,没注意到这一点,我还小,不敢吭,端着碗,装作吃。我趁姑姑不注意,悄悄倒在了猪槽里。
腊八
妻子早上做好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她是不喜欢吃粘粘糊糊的饭的,只象征性盛一些,像陪客一样,看我们吃得很香,总是说:“多吃点儿。”我也会在这时候给孩子们讲腊八的来历,
“ 以前秦始皇修长城,从全国征了好多农民,没日没夜地干,有不少人累死饿死了。他只允许民工腊月初八这天休息,于是大家都把自己所剩不多的粮食放进锅里,熬成粥。这么多人的粮食放一块,自然是杂粮。后来人们为了悼念死在工地的亲人,把这天定为腊八节。还有说是印度有个王子,见百姓生活困苦,许下大愿,要带领百姓走向极乐世界。后来舍弃王位,在一棵菩提树下,苦心修练。六年后的腊月初八这一天,他修成正果。后来百姓为了纪念他,有了腊八节。”
这几年出外打工,已经三个年头的三个腊八节,没有和妻子孩子们一起过了。前两年也没想起来,唯独今年,一说是腊八,想想一家四口,分别在四个地方,心里分外失落。
傍晚,约好和妻子“一块儿”熬腊八粥。说是熬粥,白天忙,也没怎么准备,只是为了感受一下这个过程,熬的是一种情愫。打开视频,我们一边聊天,一边备料。她的料是家中常有的豆呀米呀,还有大红枣,我的就可笑了,白菜、萝卜、大葱、生姜、蒜苗、菠菜,妻子哈哈大笑。
“搅点白面,放点盐,熬成咸汤吧,不然你怎么吃?”妻子提醒我。
“我的哪一样料都比你的贵,可惜了,我吃等于填坑了,换换吧?”我边搅面边打趣地说。
“我才不跟你换呢!”妻子把镜头打到了后面,我看见她锅里“嘟嘟”地飞溅着,汤已泛红。
我把搅好的面糊放进锅里,快速搅拌着。
“菠菜快熟再放。”
“知道啰。”
半小时后,她的也熬好了,我们“坐一块儿”,边吃边聊。
我告诉她在村建筑队干的三天活结了,是三百,她让我转给她,我转了一千,她不要,说就要她的那份,转三百,还不收,还边晃着头边笑:
“我就不收,就不收,气死你,就爱你拿我没办法的那种感觉。”
如今我们针尖对麦芒的那种感觉没有了,娇昵的打闹常常出现在生活里。“老换小”,也许是这个理儿,我还不敢说老,起码在圆滑地靠近。
有时感觉人生就像条抛物线。
如今腊八成了一种等待,一种寄托。顺着记忆的走廊悠缓地寻找,才发现它沧桑的皱纹。
腊八豆腐
小时候盼腊八,“过了腊八就是年”。那时是原始耕种,院子屋里除了黄土,就是柴草、鸡屎,腊八有年味了,有空就开始收拾。屋里屋外的,可是个“大工程”,一下子是收拾不了的。
一天的生活从吱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和叮叮当当的水桶开始。
父亲在这天早晨会给牛熬一锅小米汤,“耕种一年了,过节不能忘了牛。”父亲边饮牛边捋着牛头上杂乱的毛。
打这天起,挑水的陆续多了起来,打扫院子要先洒些水,停十多分钟,扫起来不起尘土。特别是墙根儿,柴草边上,有草籽和虫儿,鸡经常挠,虚土厚,要多洒些水的。惊动了鸡的“领地”,它“咯咯”地从这边跑到那边,伴随母亲有节奏地拉风箱的“咕哒、咕哒”的声音,唤醒了沉睡的小院。
“孬蛋,来家喝粥了。”
“狗碰,狗碰——”大娘扯着嗓子。
……
那时腊八粥的料,大多是不用买的,你家有姜豆、大枣,我家有绿豆、小米,他家有黑豆,你给我点,我给你点,大家都能凑够八样的。
我家有三棵大枣树,我们姊妹几个从夏天开始吃,吃到秋天。剩顶枝和离主干远些的树枝的枣,已经红了,很稠,母亲便在下面铺个单子,用棍子打枣。每年都能打好多,现在估计吧,足有三四百斤的样子,然后挑些好的晾晒,好冬天下锅。近腊八,婶婶大娘们谁吭声气,母亲都会给足她们,
“再给点儿,孩子们平时也能吃的。”
现在超市有了配好的腊八粥料,节省了时间,但找不到准备过程中的那种期盼的感觉了,只剩匆匆地做,匆匆地吃。想起母亲东家找米,西家找豆的日子,慢且浓厚,充满了仪式感的腊八粥,永远停在了旧时光的长廊里。
腊八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