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一封血染的家书（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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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王 默

伍宝强生于陕西渭北山区的一个普通农家，和其他农家子弟相比，他算是幸运的，因为吃穿不愁，是个自给有余的家庭。他天资聪颖，刻苦勤奋，性格沉稳，在学期间，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1936年，伍宝强考入县高小。次年3月，国民党部张要闻团驻守县城，该团从军官到士兵，有好多人都是中共党员，他们宣传共产党的主张，宣传抗日，这对伍宝强震动很大。“西安事变”的发生，震撼了中国大地，震醒了全中华民族，伍宝强幼小的心灵深深被触动。在中国共产党和全国人民一致要求“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怒潮中，他萌生了投身革命、抗击侵略者的念头。

1937年12月，南京50万同胞死于日本侵略者屠刀之下。他奋笔疾书写下了“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八个大字贴在自己房间墙壁上，并把父母从小给他起的名字伍宝强改成了伍自强，以此激励自己自强不息，坚强抗日报国的决心。此刻，他一颗火热的心已飞向了抗日战场。

于是他回到家就做父母工作，软缠硬磨，希望同意他去当兵，可父母坚决不答应，因为他是父母亲唯一一个儿子。但他一颗报国之心始终没有动摇，他想背着家里，暗自偷跑。

1938年2月20日，一个漆黑的夜晚，I6岁的伍自强，伙同早已联络好的同村几个小青年，偷偷地离开了家，去寻找队伍。次日中午，他们几个已赶了40多里路程。由于走露了风声，最终被各自的父母追了回来。从此，伍自强就被父亲关在了一间屋里，严令他不准出这间屋子，不许他和外人接触。但伍自强却提出一个要求：必须要让他的末婚妻杨慧琴来陪他，为他端水送饭，如果不答应就绝食。

伍自强和扬慧琴虽然还没结婚，但两人平时交往频繁，感情至深。虽然处在当下的封建社会，可他们思想进步，从不受旧的传统观念所束缚，何况女方的父母也都是明晓事理，通情达理之人，他们都同意让两个孩子在一起。这下有了未婚妻陪伴，伍自强自然就会专心待在家里，不再有出走的念头了。

杨慧琴，身段婀娜，文静淑贤，柳叶眉下，有一双黑汪汪的大眼睛。伍自强父亲最初只让慧琴给自强端水送饭，递书买纸，决不允许两人住在一起，得让儿子一个人继续面壁思过。伍自强中等身材，浓眉大眼，目光烁烁，性格温和，坚毅执着，爱憎分明。杨慧琴疼爱自己的未婚夫，担心这样长时间压抑会把人逼出病来，几次想去求老人给伍自强自由，但却难以启齿。她忍受着痛楚，在焦虑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二十多天以后，父亲也怕把儿子真逼出病来，认为儿子已经教育过来了，才同意让俩孩子住在一起。但必须是在儿媳杨慧琴的“监视”之下才能自由活动。杨慧琴善良淑贤，知书达礼，十分理解父母的用心良苦，但她也更向往革命，追求进步，亦想和丈夫一同奔赴抗日前线，杀敌报国。但如果她和自强都走了，无疑对公公婆婆是致命的打击，反而让她难以安心，更不忍心。但无论如何她也要支持丈夫去参加革命，投身到抗日斗争的洪流中去。

在此期间，双方父母担心俩孩子在一起久了会闹出出阁的事，因而简单地给俩娃完结了婚事。认为这下伍自强一定会专心一意过日子了。他们都觉得，孩子们的婚事办得相当极时，既稳住了两人的心，又了决了父母的一桩心愿。

但 这一对怀有报国之心的热血青年，岂肯心安理得地固守在家呢，两人早就商量好了。十多天后的一个晚上，小两口知道父母都已睡着了，只见扬慧琴往大门抽芯里抹了一些菜子油，便带着伍自强悄悄溜出了门。月朗星稀，树影婆娑，万籁俱寂。偶尔传来几声犬叫声，划破夜空，震颤着空气。杨慧琴牵着丈夫的手，一直来到村外，两人立在那棵老杏树下，默默无语，紧紧相偎在一起……这棵老杏树曾经是他俩相爱的见证。三年前的一个春天，两个年轻人是在这里奇妙地相遇相识，两颗炽热的心撞在了一起……“找个好队伍，好好干，多杀鬼子！别忘了写信。”杨慧琴对丈夫叮嘱道。伍自强深情地盯着爱妻许久，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猛一把将她拦在怀里……“亲爱的，你要替我好好孝敬父母？”“嗯！”“同时更要好好地照顾好自己啊？”“嗯！”“我在战场上多杀敌寇，打不垮日本侵略者我决不回家！……”

第二天，父母亲发现不见了儿子，觉得很蹊跷，儿媳妇还佯装不知。于是家人们赶紧打发人四处寻找，但最终未果，只好作罢。

伍自强爬山涉水经澄城，过韩城，从合阳东渡黄河，一个星期后赶到山 西平

陆县，到处寻问，几经周折，终于打听到队伍的下落，他有幸遇到了在国民党38军当连长的一个老乡，这名连长竟和伍自强是同一个县的，经他帮忙，伍自强如愿以偿地当了兵。不久，他随部队开往前线，实现了他奔赴疆场、杀敌报国的愿望。他和许多同时代的热血青年们一样，为了国家命运和民族的解放事业，愿献出自己的一切。

中条山战役，是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后，正面战场国民党军队在山西范围内的唯一一场大规模对日作战。中条山，西起晋南永济与陕西相望，东迄豫北济源、孟县同太行相连，北靠素有山西粮仓美誉的运城盆地，南濒一泻千里的滚滚黄河。境内沟壑纵横，山峦起伏，关隘重叠，矿藏丰富。中条山与大行、吕梁、太岳三山互为犄角，战略地位十分重要。

随着山西各主要关隘的相继失守，中国军队为了保卫山西，控制北方，调集了重兵守护中条山，主要兵力为国民党的中央军所属部队。由于战局不断变化，一些军队陆续调离，仅留曾万钟的第5集团军和刘茂恩的第14集团军，以及一些地方部队继续担任防守，包括赵寿山的38军，统归属第一战区，总兵力达18万余人。而日军拥有重兵20万人，有飞机400架，8个师团，5个旅团与骑兵旅团以及特种兵部队。

1941年5月7日，日军对中条山连续发动了14次的大规模进攻……赵寿山的38军，为中央军第43军赵世铃部的预备部队，却被当做主力派往山西南端之垣曲县、平陆县一带，担任阻击任务。中条山战斗是敌我双方频繁激烈的阵地争夺战，惨烈的战斗场面让人难以想象。5月19日，日军出动了100架飞机，在伍自强所在的三团一营阵地上空轮番扫射、轰炸！数以十几倍的兵力，在强大的炮火及坦克掩护下，连续多次地反复攻击……将士们在阵地上浴血奋战，顽强的坚守了五天五夜，连续打退了日军数十次的冲锋。得不到后续部队的增援，没有武器弹药的补给，所有子弹和手榴弹全部打光。最后仅剩下十多名勇士及部分伤兵，毫无畏惧地端起刺刀，勇敢地冲向了敌群……

伍自强走后，妻子杨慧琴先后收到过他的两封来信，从此再也没有了他的任何消息。杨慧琴领着己年满两周岁的儿子，常常来到村口那棵老杏树下，望着遥远的东北方向不肯离去，那是当年丈夫出征时去的方向，这已成了她这些年思念丈夫的唯一寄望，年复一年，月复一月，从未间断过。

奶奶盼孙子盼瞎了双眼，母亲想儿子想的得了心疼病……妻子杨慧琴坚信丈夫一定会回来的，他曾经说过，等赶走了日本侵略者他就能回家。

1945年8月15日，日本政府宣告无条件投降。中国人民艰苦卓绝的8年抗战终于结束了，全国各族人民喜庆胜利的欢呼声响彻中国大地。杨慧琴得到这个消息兴奋得一夜没合眼……“这一天终于盼来了！”从这天起，她天天都带上孩子来到村口那棵老杏树下，等待丈夫的归来。十天……二十天……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依然不见丈夫的影子，也没有关于他的一丁点儿消息。

半年之后的一天中午，伍自强的家门口突然锣鼓喧天，来了一队学生。浑浑噩噩的杨慧琴急忙迎了出去。锣鼓声嘎然而止，随即一行人来到院子里，他们分别是镇公所的正、副镇长、保长以及甲长等人。这些人对伍自强的家人一一嘘寒问暖之后，那名副镇长对伍自强的父母说：……“感谢你们养了一个好儿子，他是好样的！他在捍卫国家主权、保卫祖国领土、在抗击日寇的战斗中不畏生死，以身殉国，伍自强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讲完话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裹，轻轻打开来，一枚闪闪发光的勋章亮了出来。随后又取出一个用白布包着的、被血迹浸透的信封，双手递给伍自强的父亲，语气沉重的说道：“这是从伍自强同志牺牲后的身上找到的”……杨慧琴看到信“哇”的一声晕厥过去……

写于2021年7月。

作者简介

王默，实名王兆顺，陕西省铜川市印台区人。从事文学写作二十余载，现为铜川市雪山书画院会员、印台区作协会员、文学艺术联盟签约作家、华夏精短文学学会会员及签约作家。90年代起先后在杂志、文学网站发表作品20多篇，有短篇小说《失落》《命运》《不是女人的错》《悲情女子红尘梦》《暗算》，中篇小说《女人花》等，散文《抹不去的记忆》《百年窑洞我的家》，纪实文学《关中历险记》《一支活跃在渭北山区的农民武装》以及诗歌多篇文学题材作品，共记23万多字。

往期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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