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奇案:老父被害,落下两个果子,知县慧眼擒凶,破解离奇命案

清朝嘉庆十年(公元1810年),胡万成调任六安知县,胡知县到任后遍察民情,重新勘验冤假错案,深得当地百姓称赞。当时六安百姓都仰慕胡知县之能干,人人呼其为“胡青天”。胡万成却自认为身为地方父母官,所做不过是分内之事。

一天中午,大堂外有一人前来报案。来人击鼓甚急,似乎有十万火急之事。胡知县立刻升堂审案,来人被带上了大堂。报案的男子30来岁,跪在地上说出了报案缘由:

原来,男子名叫罗玉成,家住距离县城80里远的罗家村,以贩卖布匹营生。今日清晨,罗玉成尚在家中熟睡,却不料被几声惨叫惊醒。罗玉成赶紧起床察看,发现其父罗家明倒在后院地上,鲜血已经染红了身子。罗家明被人杀死,罗玉成于是骑马赶来县衙报案,恳请胡青天查明真相,为他父亲伸冤报仇。

出了此等人命大案,胡县令先是一惊,随后带着衙役跟随罗玉成去勘验现场。罗家村是一个拥有300多户人家的大村子,村子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山坡,一条小河从村中穿过,村里的房屋都挨着小河修建,布置得错落有致。这个村子相对繁华,看上去不比徽州府下的集镇差。

罗玉成家住在村后一座小院里,在罗家后院的地上,果然躺着一具尸体。尸体就是罗玉成之父罗家明的,仵作验尸之后发现罗家明后背被人刺了一刀,刀刺得非常深,罗家明就是死于这一刀。他的身上并无其他伤痕,也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物件。

罗玉成说,他的父亲罗家明今年正好60岁。罗家以贩卖布匹起家,父亲卖了一辈子布置办下了这一份家业。五年前,罗家明自感年老力衰,把买卖都交给了儿子打理,自己在家中安逸养老。罗家明生前与人和善,虽然做过多年生意,却从未与人有过争吵,更没有与人结仇。罗家明被杀死在家中,家里没有丢失任何财物,所以不可能是杀人劫财。

胡知县听了罗玉成的话,又查看了验尸报告,罗家明果然死得蹊跷。胡知县迈步在院子里走起来,查看院子周围的情况。在罗家的院子上,胡知县发现了有人翻墙进来的痕迹,可以推测凶手就是从那里翻进来作案的。

在罗家明倒下的地方有一棵青梅树,地上掉下了2个青梅,上面还沾满了不少鲜血。胡知县围绕青梅树看了一圈,又捡起地上的青梅看了一眼,他推测这青梅肯定是凶手和罗家明打斗时不小心掉落的,由于对破案没有多少帮助,所以他没有在意。

罗家村距离县城太远,胡知县等人不方便返回县衙,而且案子还没有一点进展,回去更无法破案。胡知县等人当晚就住在了罗玉成家,胡知县思考了一夜案情,最终还是没有找出破案的突破口来。

第二天,胡知县让衙役们分头到村里挨家挨户调查,寻找破案的线索。就在此时,一个男人前来报案。胡知县立刻召见了他,来人说出了报案缘由:

原来此人是一个樵夫,家住距离罗家村10里外的柳溪村,柳溪村因为一条名为柳溪的小河流过村子而得名。柳溪村在上游,罗家村在下游。樵夫禀告胡知县,今早他在山上砍柴时,发现山崖下有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他站在山上远远看到尸体的衣服似曾相识,又不敢贸然下到山谷下去,听说知县老爷在罗家村,于是借了邻居的马骑来罗家村报案。

这可真是一案未破,一案又起。胡知县不禁皱起了眉头,感情是所有案子都集中到这两天了。胡知县虽然满身疲惫,但还是立即带着衙役和仵作赶去现场勘验。

出事的地点在距离柳溪村2里远的一处悬崖绝壁下,胡知县和衙役们花了半天功夫才绕路下到谷底,尸体倒在一片草丛之中,身体已经僵硬没了气息。仵作验尸发现,死者是一个中年男子,年龄大约在40岁左右。尸体上并无棍棒刀伤,亦无中毒迹象。

胡知县站在谷底往上看去,发现悬崖高达数十丈,一条山道在悬崖边上横跨而过。从山崖上滚落的痕迹来看,此人是从上面掉下来摔死的。他的身上没有棍棒刀枪之伤,却有连成片的刮伤痕迹。

胡知县搜了死者身上的口袋,从口袋里摸出了两枚青梅果子,青梅已经摔碎沾上了血。胡知县拿着青梅看了一眼,心中不由得一惊:昨日罗家明被杀死在家里,院子里也掉了两个青梅,这二者之间难道真是巧合吗?

此时一衙役在悬崖下的石头缝中拾到一把尖刀,尖刀之上尚有斑斑血迹,胡知县看着尖刀的形状,想起罗家明后背的刀伤,立刻让仵作拿着刀去对比伤口。仵作很快进行了对比,发现罗家明背上的伤口就是此刀所留。

胡知县让地保和村民们来辨认悬崖下的尸体,结果村民们都说并不认识此人。胡知县认为村民和地保不认识此人,可能是因为此人家里距离此地尚远。于是他让衙役们骑马去通知各村地保,告知悬崖下发现尸体一事,让附近村子的人都来辨认一番。

不久之后,一个年轻的女人来到了悬崖下,她来到男子尸体身边,掀开盖在尸体上的草席一看,顿时放声大哭起来。胡知县看着女子哭了一会儿,待她心情平复一些之后才开始对她进行问话。

女子说她家住在距离此地20里远的马家村,死者是他的丈夫马六。胡知县把尖刀拿给女子看,女子说尖刀是他丈夫马六的。马六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经常干些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事情。马六经常在身上藏一把尖刀,有时候用来打劫,有时候也用来自卫。前几日马六离家出走后再也没有返回家中,没想到他摔死在了山崖下。

胡知县见女子着实可怜,便问是否有人愿意资助她埋葬其夫,柳溪村的几个乡绅表示愿意凑银安葬马六。马六之妻听罢,拒绝了几个乡绅的好意,理由是她手里还有一笔钱能安埋马六,马六在离家时给了他10两银子,说是他从外面挣来的。胡知县连忙问女子这10两银子是从何处来的?马六生前是怎么说的?

马六之妻说:大约在10天前,一个男人来到家中找到马六,说是要购买青梅果去当药引子治病,当时约定以5两银子1枚青梅果的价格收购。用5两银子买一个果子,这还真是从未见过的奇闻。马家村和方圆十里之内都没有青梅树,这种南方才会有的热带水果基本上不可能出现在这一带地区,整个县城也没听说过哪里有这种树。

虽然困难不小,但马六最近穷得叮当响,实在是禁不住5两银子的诱惑。于是他答应为陌生男子弄来青梅果,那陌生男子见马六态度坚决,于是告诉他整个县城只有罗家村的罗家明家里有一棵青梅树。这棵树是罗家明10年前从广东移植来的,当时有个传教士用了特殊的方法让他种活了这种树。不过还是受到气温的影响,青梅树虽然移植成功,结出来的青梅果却又小又涩,没有南方正宗的青梅有卖相。

次日下午,马六回到了家中,他把10两银子交到了妻子手上,并告诉她这10两银子就是卖青梅果赚来的。前天晚上,鸡才叫过第一遍,马六就起床出门了,他说还要去摘青梅果来卖,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马六此去再也没有回来……

胡知县听罢,让衙役们把马六的尸体收殓,让马六妻带着他的尸体回去安葬,胡知县则带领众人又返回了罗家村。返回罗家村后,胡知县再一次打量了那棵青梅树,他把青梅树从头到尾数了一遍,发现树上有6个果子被摘掉的痕迹。胡知县又询问了罗玉成,罗玉成说前天他的父亲发现青梅被人摘后非常生气,于是在院子里蹲守偷果子的贼,不料父亲却被盗贼杀死了。

胡知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梳理了一遍,大致明白了此案的经过:马六被陌生人雇佣前来偷果子,按照每个果子5两银子的高价收购,马六两次翻墙进入罗家偷果子。第一次偷到了2枚,并卖了10两银子。马六把银子交给妻子后,又来罗家偷第二次。这次马六也偷到了2枚果子,但当他带着果子回家时,却不料失足跌入山崖之下,一命呜呼了。所以此案的罪魁祸首是那个买果子的陌生男人,但马六已经身亡,马六之妻没有见过那个男人,案子陷入了僵局。

知情者马六死了,胡知县无法继续侦办下去,他逗留在罗家村数日派马家村的地保细细探查那个陌生人,结果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胡知县认为此案已成无头案,一时半会儿难以破解,准备收拾行李返回县衙。胡知县把衙役们召集起来,准备离开罗家村。

有两个出去打探消息的衙役迟迟未归,一直到中午才到罗家村集合。胡知县发现两个身上有不少草木灰,问他们为何周身都是灰尘?衙役们说昨日他们奉胡知县的命令在村里调查陌生人,在村尾一户人家调查时,突然发现半山腰上燃起了大火。二人见山火已经烧开,二话没说就冲到山上去扑灭大火。

大火烧了片刻之后,终于被他们扑灭了。他们沿着大火烧起的痕迹找去,找到了着火的源头,原来是一座坟墓前烧的蜡烛被烧倒,蜡烛点燃了坟墓周边的干草,大火顺着干草蔓延,这才导致了火势变大。在坟墓的供桌上,放着两个青梅果子。

什么?坟墓供桌之上放着两个青梅果?胡知县大吃一惊,赶紧跟着衙役们去山上看了那座坟墓。在坟墓之前的供桌上果然放着两枚青梅果,胡知县看了墓碑上的字后,叫来衙役们让他们赶紧去距离罗家村5里远的卢家村,并按照他交代的办。衙役们听罢点点头,赶紧下山骑马飞奔而去。

不多久,衙役们从卢家村返回,并带回来了一个30来岁的健壮男子。男子被带到胡知县面前,胡知县二话不说就让衙役们将他一并带回县衙处理。返回县衙之后,胡知县升堂问案,他问被捕的男子:“大胆卢舟,你竟然指使马六盗取青梅果,又让他杀了罗家明,还不快速速从实招来!”

堂下被捕的男人叫卢舟,是卢家村人氏,山上那座坟墓就是他爹卢大富的。卢舟死活不肯认罪,他说自己根本就没有指使马六杀人,这一切都是马六自己干的。胡知县拿出两个青梅果子递到卢舟面前,卢舟看到青梅果子后吓得瘫软在地,再也不敢继续狡辩,只得说出了案子的来龙去脉。这桩案子是这样的:

原来,卢舟之父卢大富与罗家村的罗家明是关系很铁的朋友,二人年轻时一起出门经商,一起到广东闯荡,罗家明为人比较精明狡猾且相对吝啬,卢大富则性格耿直一些。二人合伙做生意赚了不少钱,后来罗家明要求分开各干各的,于是二人便各自经营。

罗家明的生意越做越好,卢大富则在分开之后走了下坡路,屡做屡赔,几年下来就开始入不敷出了。卢大富在一次酒醉后对儿子说,罗家明肯定是从中动了手脚,昔日的老顾客都去了他那边,而他却连进货的渠道都被断了。当初罗家明要求散伙,看来是早有准备了。卢大富不止一次地抱怨和怀疑罗家明,儿子卢舟受父亲影响,对罗家明产生了莫名的恨意。

一年前,罗家明突然在家中宴请卢大富,卢大富原本不想去赴宴,后来罗家明亲自上门来请。卢大富不好拒绝,于是去了罗家。罗家明请客的理由是他种植的青梅树不仅成活了,而且还结了10多个果子。这棵树是当初卢大富让给罗家明的,如今青梅树结果了,罗家明便请来卢大富和两个朋友,四个人在青梅树下喝酒赏果,并谈天说地,十分快活。

那天下午,卢大富喝得醉醺醺地,在返回卢家村时不小心跌入一条深沟摔成重伤。卢舟得到消息赶到现场时,卢大富已经奄奄一息了。卢大富被抬到家门口就咽了气,事后卢舟得知当天喝酒之后,罗家明把其他客人都安全送回了家,唯独没有送卢大富。虽然事后罗家明解释说当时卢大富坚决不要人送,而且卢大富的家距离罗家最近,所以就没有去送他,但

卢舟始终怀疑是罗家明设局害死了他的父亲。卢舟对罗家明恨之入骨,想寻机报复一下他。

罗家明对那棵青梅视若珍宝,经常在院子里欣赏果树,卢舟于是想到了一个报复的办法,他让家里的新仆人刘福去几十里外的马家村找马六,借口说家里有人生病需要用青梅做药引,并开价10两银子1个青梅子。刘福也是个心黑的主,找到马六之后,他把价格压低为5两银子一枚,自己贪污了10两银子。

马六当时正穷得紧,而且5两银子一枚果子,这等好事去哪里找呢?马六于是便满口答应下来。刘福把罗家村有青梅果树的情况告诉了马六,马六于是翻墙进入罗家偷走了2枚果子。卢舟的计划不是要马六去偷果子,青梅果子对他没什么用。他想的是马六去偷果子,必然会遭到罗家明的阻拦,马六肯定会与罗家明动手,他是借马六的手教训罗家明。

马六平安带回了2枚青梅果,卢舟知道他没有碰见罗家明,于是又让刘福转告马六,让他继续去偷果子。马六坚持说要付了上次的钱才肯行动,卢舟只好把20两银子交到刘福手上,刘福给了马六10两银子,自己贪污了10两。

马六偷了第一次果子后,罗家明发现果子被偷,于是非常气愤。他日夜守在院子里,要抓住这个偷果子的贼。马六第二次在凌晨时分进入罗家偷果子,他摘了4个果子后就遭到了躲在暗处的罗家明的袭击。罗家明举着一根棍子来打马六并大喊抓贼,马六情急之下一刀刺死了罗家明,并带着4个果子逃窜,其中有2个果子从口袋里滑落出来掉在了地上。

马六带着剩下的2个果子逃出了罗家村,他不敢走大道,害怕罗家人骑马来追。于是他选择翻山回家,当时天刚蒙蒙亮,马六怀揣着果子从山道上回家,结果不小心一脚踩空跌下了悬崖。马六就这样把自己摔死在了山崖下,直到天亮后樵夫上山打柴时才发现他的尸体。

罗家明被杀、马六身亡之后,刘福把情况一一告诉了卢舟,让他出门躲一躲。卢舟却说案子是马六做下的,他又没有亲自杀人,再者马六已经身亡,此案也成了无头案,根本没有人会抓住他的。卢舟认为大仇得报,于是把马六卖给他的2枚青梅果子拿去祭奠父亲。卢舟把青梅果子当成供品放在供桌上,又点上一对蜡烛才心满意足地下了山。

后来傍晚刮起大风,其中一根蜡烛被风吹倒,被风吹倒的蜡烛点燃了周边的干草,引发了一场火灾。此时正巧两个衙役在村里查案,看到山上起了大火上去救火,找到了起火的源头。衙役们返回罗家村后,胡知县从衙役们身上的草木灰发现了端倪,又在衙役的带领下找到了坟墓。坟墓的碑文上分明写着孝子卢舟的名字。胡知县当即派衙役去抓捕卢舟,破解了此案。

这桩案子轰动一时,被当时的文人记录在笔记和各种文献之中。由于记载的版本很多,因此至今出现了很多大同小异的记录。不过从整体上看,此案的经过就是这样。最后胡知县按照《大清律例》判处主谋卢舟斩刑,同犯刘福杖责三十,徒三年。马六卖果子的钱没收充公,卢舟赔偿罗家损失,案子自此告结。

此案告诫后人:猜忌是人性的恶。卢大富、罗家明、马六,一棵青梅树害死三个人,青梅树本身无错,有错的是人。人的猜忌之心,贪婪之心和狠毒之心都是害人的毒药和害人的魔鬼。也许罗家明本身并未过错,卢家父子的猜忌导致了仇恨的累积。卢家父子猜忌心越来越重,最终酿出了这桩惨案。所以人性之贪、人性之恶都是罪恶之源,人若控制不住这些恶念,必然招致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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