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回荡在丰县乡村的那些吆喝声，你还记得吗？
文：邓联欢
图：来自网络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一方人有着特殊的乡音。故土、乡音、乡情成了每一个游子刻骨铭心的烙印。即使走遍天涯海角，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魂牵梦绕的故乡。
故乡如人，她的声音只有她的儿女才能听得见，听得懂，记得住；乡音似水，游子如鱼，永远走不出她柔情似水的怀抱，醒着或梦中都被缠绵的乡音炽烈地簇拥着，那裹着亲情的浓浓的乡音时时轻吻着我们敏感的耳膜和神经，定格了我们记忆里生命初年那如花岁月的永恒。
故乡的声音渲染着悲喜。“西门外，三声炮……”此刻，谛听这戏文的声音，故乡宛若关东大汉，粗犷而豪放。这是故乡丰县梆子的声音，在丰县每一个成年人对这句唱腔大都耳熟能详，这声调，这韵律，成了丰县人独特的印记。故乡的大人孩子都喜欢梆子戏，几乎人人都会唱几句丰县梆子。
在丰县这片热土上，草垛旁晒暖的颤巍巍的老人，田间劳作的汉子，公园里锻炼的老奶奶，大街上闲逛的妙龄女郎，甚或小学低年级的孩童，也都能哼几句丰县梆子。渠畔沟头，乡野阡陌，花前月下，青年男女会情不自禁地放声歌唱：“刘大姐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男……”
在城里，在乡村，无论是豪华的舞台，还是简陋的场地，只要是婚丧嫁娶的大事，男高音，女尖嗓，丰县梆子像潮水般席卷着比肩接踵的人们，气势恢宏的声响在大人孩子的耳畔萦回，盘桓，久久不肯离去，给民间的大事渲染出更多的悲喜。
故乡的声音充满着诱惑。“梆、梆、梆…”“打豆腐，豆腐干，还有一点豆腐皮……”前些年没有录音扩音的电子产品，这些原汁原味的乡音便时常在大街小巷响起。在我的记忆里，这些声音对孩子们是充满诱惑的。在故乡的每一个黎明，我总渴望那“梆、梆、梆…”的声音传来。
那时候，我本家的一个大叔，是远近闻名的做小磨麻油的高手，他做的麻油是公认的醇香。我和奶奶最喜欢喝用他的麻油做的鸡蛋汤。我是奶奶最大的孙子，奶奶格外疼我，早上经常让我享受她老人家的待遇：用一个鸡蛋配麻油做碗鸡蛋茶。油花在碗中旋转，蛋花在汤中沉浮，香气在空中弥漫，尤其在冬天清晨的寒冷中，喝一碗飘香的鸡蛋汤，实在妙不可言，瞬间，温暖了肠胃，温暖了周身，温暖了一个个清晨。
那“梆、梆、梆…”的声音，似乎传递着香甜，实在充满诱惑，从此，卖香油的梆子声便烙在我的记忆里，凝成了一个个黎明的期盼，多少年过去了，一直回响在我的耳畔。
乡村卖东西的声音，亲切富有诱惑。早上或中午饭前，卖豆腐、豆腐皮的车子，不断穿行在大街小巷，“打豆腐，豆腐皮…”的吆喝声，蕴含着磁性，吸引着乡村孩子的神经。那时候，生活条件不太好，豆腐、豆腐皮就是美味。我特别喜欢生吃豆腐和豆腐皮。
每次拿豆子换豆腐或买豆腐，我总喜欢挖一块豆腐生吃，凉丝丝，甜滋滋，香喷喷，非常得美味爽口。当时，一般家庭很少买豆腐皮，如果来了客人，大多要买豆腐皮，因为，在乡村，豆腐皮拌大葱，是一道不错的下酒凉菜。家中来了客人，小孩子便沾了光，可以偷吃豆腐皮。
回想那些偷吃豆腐皮的时刻，常常心惊肉跳，抓住时机，快着吃快着咽。时至今日，依然觉得生吃豆腐皮，别有一番滋味，把一大块豆腐皮放在嘴里，肆意地咀嚼，细细地品味，劲道痛快，满口生香，宛若大快朵颐，真是美美的享受。
故乡的声音满蕴着乐趣。丰县乡村里那些生意人，都是充满智慧的聪明人，他们招揽顾客的手段常常别出心裁，富有乐趣。有的靠语言取胜，编成大家喜闻乐见的顺口溜。
如卖老鼠药的，“老鼠药药老鼠，大的小的都逮住”；有的靠艺术引人，夸张变调的吆喝，让人忍俊不禁。如帮人磨东西的，“戗剪子来，磨菜刀…”一进村便会吸引一群孩子跟着跑，大人讨价还价，磨刀人嘻嘻哈哈，小孩子们嘁嘁喳喳。
有的靠出奇制胜，借助特异的道具，招揽顾客，那些出售条子编制品的，手拿一串长长的铁片，在他们熟练的摇晃中发出“喤喤”的声音，人们便知道：“编笸篮，扎簸箕”的来了。这些千奇百怪的声音，将故乡的天空涂抹的五彩斑斓，风趣、幽默、好玩，染香了我们的童年，沉淀了我们对故乡的惦念。
故乡的地方戏、生意人的吆喝词，这些乡音不经意间被我们用心灵刻写进血液里，融入在我们的灵魂里。那怕奔走他乡，在林立的高楼中，在繁华的街巷里，在喧闹的宴会上，在成功的喜悦中，在受挫的沮丧后，我们都会默默地哼几句丰县梆子，以慰藉思乡之情。
故乡的声音，是我们生命里最强音，多少汽笛的嘶鸣，多少机器的轰响，多少螺旋桨的轰叫，那怕是超市的混乱纷纭的嘈杂，歌厅的歇斯底里的宣泄，体育赛场激动的呐喊与喧嚣，都不能淹没故乡的声音；故乡的声音，极富穿透力，高墙深院，高山大海，沙漠平原，都无法挡住她的到来，声声乡音只抵达她的游子的心灵深处，外人是听不到听不懂的，乡音是游子的专属，乡音是一个地方区别于他人的传统代码。
脚步匆匆走四方，乡音声声寄乡愁。时光荏苒，流年如飞，生活纷繁，往事如烟。然而，每当那些熟悉的乡音走进我的梦境，像神奇的电波，接通了遥远的时空，瞬间，我被那柔软的亲切包裹着，怦然心动，激动得热血沸腾，浓浓的思乡之情便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