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个中国远征军老兵(上)】/王立刚
父亲，一个中国远征军老兵(上)
文 / 王立刚
七十多年前有这样一支中国军队，了不起的一支中国军队。他们牺牲得了不起，失败得了不起，胜利得更加了不起！可是能有人几个知道他们呢？这支军队就是中国远征军,在抗日战争时期，就是这支中国军队主动出击，展开战略大反攻，把日本鬼子赶出了国门！而且在境外作战，同样也把鬼子打了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他们的事迹直可惊天地，泣鬼神，与日月同辉。
又是一年清明节，跪在父亲的坟头上，我泪如泉涌。焚烧着纸钱，黑蝴蝶般的纸灰随着一阵阵旋风，在天空中飞舞，愈飞愈高，愈飞愈远，直至天边。七十多年前，当中华民族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父亲和无数个血性男儿一样，响应蒋委员长“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号召，决然离家出走，从礼泉县尖张村一路讨饭徒步走到了陪都重庆。据父亲回忆说，有次他两天未吃一点东西，饥肠辘辘地走在荒郊野外，实在饿得不行了，便蹴在地里偷偷地用手刨了几个胡萝卜，连洗都没洗，狼吞虎咽地往下咽。到重庆后,父亲没有任何手续，就诈称自己是从山西平遥县敌占区跑过来的，因而没费多大周折报名参加了黄埔军校入学考试，并以优异成绩顺利通过了文化课考试。因体检不合格，他最终没有被录取，后来和许多青年学生一样从军,成为了中国远征军的一员。
一九四三年二月，父亲一干人被美国军机从重庆空运到了印度的兰姆珈，分配在了新一军三十八师。父亲活着的时候，不止一次给我讲述了他的故事。父亲说他在重庆时，曾听说过第七战区司令长官刘湘的逸闻趣事。刘湘自称是刘备的后代，长期割据四川，蒋介石对其十分嫉恨，就暗地里拉拢邓锡侯，任命刘湘为南京卫戍区司令，诱骗他去了南京。当时日军在南京雨花台集结重兵围困刘湘，刘不战自败。刘湘悄悄吃了蒙汗药，假装死去，让部下赶快带着他的棺椁返回四川，以便固本复原。可蒋介石哪能轻易放虎归山，他要为“抗日英雄”刘湘举行国葬，刘的棺椁走到哪里，就在哪里举行隆重的祭奠。等棺椁运回成都时，刘湘早一命呜呼。因刘湘自称自己是刘备的后代，因而蒋介石把他葬在了成都南郊公园的武侯祠旁，距刘备的惠陵一步之遥。刘湘死后，他七岁的孩子继承了刘湘的军衔，穿着国民党上将的宽大军服，众随从前簇后拥，经常在成都的大街小巷招摇过市，俨然一副国民党大员的派头。国民党政治腐败到如此地步，遇上武装到牙齿的日本侵略者，焉能有不败之理。
在印度兰姆珈，父亲在美国教官的训练下，学会了步枪﹑冲锋枪的使用和射击，还学会了 山地和丛林作战战术。父亲从小就酷爱文史，成为新一军《精忠报》的文坛骁将，写了大量文章，其中有很多稿件被《大公报》《申报》采用。后来，父亲成为了新一军《精忠报》的战地记者，拍摄了许多惊心动魄战争场面的历史照片，其中有孙立人率军过野人山，冒着枪林弹雨，指挥军队强渡伊洛瓦底江的场面，这些珍贵的历史照片现今存放在陕西省档案馆内，成为一段抗战史的“活化石”。一九四三年十月，在史迪威和孙立人指挥下，父亲随同新三十八师，向缅北的日军展开了反攻。新三十八师更是成为开路先锋，由雷多向新背洋和密支那方向发动进攻。中国远征军健儿如猛虎下山，所向披靡，打得日本兵哭爹喊娘，直抵缅北重镇密支那城下，雪了一九四二年第一次入缅作战惨败的耻辱。后孙立人升任新一军军长，新三十八师师长由李鸿（湖南人）继任。在史迪威的指挥下，中美联军攻占密支那机场。孙立人命新一军新三十师师长胡素,率军向密支那城发动总攻，经过激烈的巷战，付出了数千人的生命代价，终于在一九四四年八月攻克缅北重镇密支那。勇士们的尸体厚厚一层，堆积如山，血流成河，惨不忍睹。父亲后来回忆说，当时平均每公尺敌我双方的尸体就有一墙那么高，尸体横七竖八摆放，腥臭味在十几里之外都可以闻道。攻占密支那后，中国远征军迅速夺占八莫，至此被日军吹嘘为固若金汤的缅北立体防线，在中国远征军强大攻势面前，顷刻间土崩瓦解。一九四五年一月，中国远征军与滇西入缅的友军会师于芒友。据父亲说，史迪威将军并不像有些人说的是个无能之辈，他和孙立人一样，很有军事指挥才能。有一次，父亲和战友们正在战壕里警戒，一个高个的黄头发外国人慢慢地爬了进来，用极其生硬的汉语说:“他就是史迪威，中印缅战区参谋长。”他用望远镜注视着前方的日军，咬牙切齿地说：“看我怎样收拾你们（指日本鬼子）”。史迪威是为近距离观察日军前沿阵地的地形而来的。
作者简介：王立刚，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中国税务报》《杂文选刊》《咸阳日报》《榆林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多篇，著有长篇小说《峥嵘岁月》，中短篇小说集《浪花》《老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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