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984 | 刘祖建为弟弟做弹弓 / 开普饭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蒋述卓题

01
弹弓

·刘祖建
那些比我们稍大一点的男孩子，有好几个都有弹弓。他们的弹弓都是随身携带着的，就像携带护身符一样，从来不离身。他们的衣兜里，裤袋里，经常装着许多青杠子大小的鹅卵石。这种小小的鹅卵石，就是他们装在弹弓上射击的子弹。

我年幼，不会做弹弓，但我十分羡慕那些有弹弓的人。有一段时间，我经常跟在他们身后，观看他们用弹弓射击麻雀等鸟儿。他们也很神气，拿着弹弓得意洋洋的，走起路来也大摇大摆的。我们小一些的孩子跟在他们后面，还要看他们的脸色。他们高兴时，我们就走得离他们近些，有时他们竟叫我们到他们身边零距离观看，这时，我们就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们不高兴或发脾气时，我们就不敢走近他们，离他们至少也有好几步远。

他们经常拿着弹弓在附近的树林找鸟儿。只要看到有鸟儿站在树上，他们便猫着腰悄悄地朝树下走去，走到离树不远的地方，估计在弹弓的有效射程之内时，就拿出弹弓，装上一粒小小的鹅卵石，左手捏着弹弓的把柄，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牛皮袋里装着的小石子，用力向后拉，当把橡皮筋拉到最大弹性度时，迅速将拇指和食指松开，牛皮袋里的小石子便“嗖”的一声飞了出去。随着小石子的射出，树上的鸟儿便一头栽下树来。射击的人和看射击的人，都很兴奋，便一起“唬唬唬”地跑到鸟儿坠下的地方，寻找被击落的鸟儿。但有时候，飞出去的小石子也不一定能击中鸟儿，鸟儿听到异常的声音，便“吱”的一声飞走了。

后来我长大些了，就自己学着做弹弓。我找来那些长得像“丫”字型的小树杈，用柴刀砍去小树杈上多余的部分，赶场天再到百货摊上去买两尺橡皮筋，到补鞋的地方去捡几块被鞋匠丢弃的牛皮。把这些东西准备好后，就把橡皮筋对折后剪成两条，每条大约十多二十厘米，再把捡来的牛皮剪成一个小椭圆型，将两条橡皮筋的一头用线拴在椭圆型的牛皮上，另一头用线拴在“丫”字型的两支小树杈上。这样，一个完好的弹弓就制成了。

有了弹弓，我就带着弟弟们以及其他要好的小伙伴，在乡场附近的树上寻找鸟儿。那时我们穿的都是四个袋的小孩中山装，衣袋里装的几乎都是从街背后的小河沟里捡来的小鹅卵石。我们一群小孩子就像小侦察兵一样，在乡场附近的树林间走来走去，一当发现哪棵树上有鸟儿，便蹑手蹑脚的朝那棵树下走去。别的小伙伴发现哪里有鸟儿，也会悄悄地跑来告诉我。盯住了目标，我就从衣袋里摸出一粒小石子，装在弹弓的牛皮碗里，左手牢牢握住弹弓的把柄，右手紧紧捏住牛皮碗夹着的小石子，使劲向后拉，然后再对着鸟儿，慢慢地瞄准，认为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了，就突然松开右手紧紧捏着的小石子，小石子便“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我的弹弓射击技术没有那么好，命中率大约百分之三十。

我们寻找射击的目标主要是麻雀，一是因为麻雀身体小巧，一弹弓射去，只要命中，就能把它击落下来。二是经常听父亲母亲和别的大人说，麻雀是“四害”之一，时常偷吃长在田土里等待收割的稻谷和其他粮食作物，偷吃人们晒在外面的粮食。用弹弓射击麻雀，几乎没有大人干预和反对。

除射击麻雀外，我们也经常把水鸦雀作为射击目标。水鸦雀的身体相当于麻雀的两倍，但在家乡的鸟类之中它也是属于身体比较小的。大人们并不讨厌水鸦雀，也没听说过水鸦雀会偷吃粮食。只因水鸦雀身体娇小，容易被弹弓击中，所以，我们也常常在树林中寻找水鸦雀。水鸦雀没有麻雀多，麻雀可能是水鸦雀的十多二十倍。麻雀偷吃粮食的时候，总是十几只或几十只一群，看去黑压压的一片。水鸦雀一般都是一只或两只在一起，几乎见不到成群结队的水鸦雀，所以，我们要用弹弓射击到一只水鸦雀也没那么容易。

乌鸦和猫头鹰，都是人们不喜欢的鸟类。乌鸦经常在快要成熟的包谷上，用锋利的嘴啄食嫩包谷，糟蹋大人们辛辛苦苦种的庄稼。猫头鹰的那个样子，看起来很吓人，很恐怖，特别是它叫声，听起来很凄凉，伤感，常常听得人心里发慌。所以，人们很讨厌这两类鸟。我们拿着弹弓，只要碰上这两种鸟，也绝不手软。射击这两种鸟时，要用大一点的石子，而且要把吃奶的力气拿出来，牢牢的捏着牛皮里的石子，把橡皮筋使劲向后拉，直拉到不能再拉时，才突然松开手指把石子射出去。但乌鸦和猫头鹰的身体都比较大，特别是猫头鹰，弹弓射去，即便射中了，也要不了它们的性命，顶多是受点皮肉之伤而已。但于我们来说，射中了它，我们就有一种满足感，自豪感。

我知道那些大点的男孩子，常常把弹弓射下来的鸟儿悄悄地烤来吃。其实我们这些孩子制作弹弓的目的，除了好玩以外，就是想把鸟儿射下来烤来吃。我们小街上人们的经济都很拮据，生活也很困难，一年四季要吃一顿肉也不容易。所以我们小孩子能有几只鸟儿烤来吃，打打牙祭，也是非常高兴的事。我用弹弓射击下来的麻雀，就常常成为我们口中的美味佳肴。我一位很要好的小伙伴，他把我射下来的麻雀用小洋刀剖了，把羽毛拔干净，再用水清洗一下，用一点盐抹上去，找来荒瓜（即南瓜）叶或青菜叶，把麻雀肉包上，放到柴火里烤一会，烤熟了，便用火钳夹出来，打开菜叶子，一缕缕肉香味便扑鼻而来，使人直流口水。

我们吃麻雀肉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也不能让父母知道，不能让别的大人知道，只能偷偷摸摸地烤来吃。让大人们知道了，怕大人们取笑我们。如果用菜叶子包着烤来吃的是鱼，我们就会大摇大摆、理直气壮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我在贵阳工作期间，经常看到大街小巷的卤肉摊上有卤麻雀烤麻雀卖。听人说，贵阳的卤麻雀烤麻雀很香很好吃。有好几次，我也很想去买一只来尝尝，看看与我儿时吃的烤麻雀有什么不同。但好几次从卖卤麻雀烤麻雀的摊位走过，都不敢理直气壮的去买。这可能是缘于儿时怕别人取笑的心态吧。

弟弟们也羡慕我的弹弓，没过多久，我就给弟弟们各做了一把弹弓。弟弟们也学着我的样子，带着他们各自的小伙伴，行走在乡场周围的树林中，到处寻找麻雀等射击目标。

读小学低年级时，我的书包里也时常放着弹弓。弹弓，伴随着我度过了清贫的童年时代，是我儿时的主要玩具之一，给我儿时带来了许许多多至今难以忘怀的故事和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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