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峰 | 我的外公
【往期回读】
我的外公
我的外公樊思良,93岁了,鹤发童颜,走到街上,人家都说像70多岁。姨父每每在饭桌上问外公的长寿秘诀,外公总是说:“现在政策好,生活条件好了,你们今后会更长寿。”
外公19岁到上海合线厂学徒,那时扬州人到上海闯荡从事“三把刀”较多,像外公这样直接做产业工人,属于凤毛麟角。
1949年5月人民解放军解放上海。一天清晨,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外公从睡梦中醒来,走过卢湾区蒙自路,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数百名人民解放军整齐地坐在路牙上,没有指挥官指挥,没有一个人讲话,手上都托着枪。他们夜里进了城就露宿街头,不进民宅,不扰群众。“古往今来有哪个国家哪个朝代的军队能做到这样?有这样的人民军队,怎么可能打不下江山?”外公还说,“上海解放时社会秩序一点没乱,毛主席的策略好!”
1962年国民经济遇到困难,上海精简职工。当时厂长是个女性,参加革命较早,名叫凌润生,在公私合营之前就认识外公。凌厂长知道外公人忠厚善良,乡下有7个孩子需要养活,不忍心将他精简回乡。她安排外公到上海崇明岛支农,帮助插秧。外公没日没夜地干,手上蜕了几层皮。三个月后外公回到上海,凌厂长只淡淡地说:“那个事情过去了。”
“文化大革命”中,外公所在的工厂内部分为三派,那些在解放前开小工厂的小老板天天夹着尾巴做人,还经常被批斗侮辱。外公对他们很友善,以一颗平等心对待他们。在局门路砌小屋子时,这些民族资产阶级出生的人主动来帮忙砌屋、和泥,他们都是夜里骑三轮车去拖砖头石子,因为白天“小把戏”会朝三轮车上又扒又拽,让你动弹不得。
1990年外公退休回到了乡下。在玉鑫池浴室又工作10年,负责物品收发,一丝不苟、有条不紊,从没出过差错,一直干到浴室歇业为止。
一天外公告诉我,中央电视台的寻亲节目《等着我》很好看。那时这个栏目还没有名气。我回去看了,常常看得泪流满面,情不能自抑。我对外公说:“你不要再看了,老年人心脏受不了。”我想,外公称赞这个节目,足可见他一辈子善良真诚,喜欢替人着想。
去年我手机下载了“上海人社”APP,外公拿退休金要在系统里进行人像识别。做这个动作时,外公总是很高兴,笑得像个孩子,感到科技的神奇。当他张张嘴、眨眨眼的时候,我暗暗祈祷:愿他这个动作再做很多年,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