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佩学：张小跑
【第116902期】
张 小 跑
时至今日，偶尔想起高中时代，先是委屈，接下来就是自惭形秽，甚至惨不忍睹。并非夸张，吃不饱饭，拿到今天，说来不信。并非粮食匮乏，而是学校食堂克扣十分严重。
海丰中学，一所乡下高中。时至仲秋，正是大量蔬菜上市季节，也非粮食欠收年月。每顿饭，一铁勺子玉米馇子干粥，大半铁勺子炖菜，大多时候就是土豆炖茄子、土豆炖豆角，偶尔大头菜炖土豆条……半斤饭票，一毛钱菜票。菜饭混在一起，也就大半铝饭盒。尤其，漫漫长夜，饿得前胸搭后背。买不起零食，又加不了餐，况且离家近七十里路，远水解不了近渴。令人耿耿于怀的，年底学校食堂杀猪，血肠、白肉烩酸菜、手掰肝……各种荤菜，馋得直流口水。别说没那么多钱票买，就是有钱票，也是白搭。只卖给老师，不卖给学生。更可恨之处，菜里仍旧没有半点荤腥儿，仍旧吃得到浓重的铁锈味儿。一刻不能等，立马张罗转学。否则考不上大学不说，终究会落下营养不良的顽疾。
转学来到望奎三中，以为食堂状况会大有改善，其实也没差到哪儿。不过，每周六中午一顿细粮，或馒头，或面条，还是令学生期待的。每周一顿荤菜，简直就是令人神往！
多半时候，与海丰中学不分彼此。菜里没多少油水不说，饭量严重缺斤少两，仍旧吃不饱。不过，离家近些，二十里路，饿极了，就跑回家吃顿饱饭。每周末回校，带半书包玉米哑儿，也有同学带玉米面大饼子。至于带发面饼，或者馒头的同学，毕竟没几个。
如今，想起学校那道“白菜汤”，简直美味儿，曾经感觉，完全可以上得去“舌尖上的中国”。未壮心的“趴拉棵”白菜，洗净，切上几刀。大小不等的白菜块堆放在案板上，大铁锅烧开水。中午放学铃儿响起，迅速把切妥的白菜块儿推进滚开的大铁锅里，搅拌几下，加进食盐，临起锅时，舀两铁勺子生豆油倒进大铁锅里，一层油花儿，飘在菜汤上……叮叮咣咣盛进菜桶里，再分到每个学生的饭盒里。吃得别提多香甜，甚至为分得少，而争吵呢。至于学校蒸的馒头，煮的面条，打的卤……毫不例外，独具“特色”，不敢恭维。
张小跑是绰号，顾名思义，也许习惯，抬脚就是一路小跑。至于真名字，却不知道。张小跑，个子矮，长得粗壮，一年四季都穿着一身油滋麻花的衣服。见到人，甭管陌生，还是熟悉，先是开口笑，然后再说话。学生感到亲切，几乎都喜欢他。当然，常见的，印象深的，仍旧是他去哪儿都一路小跑。
张小跑是食堂的管理员，还是炊事员，弄不清楚。反正，多半时间，食堂里，就看他一个人在忙乎。现在想来，应该是管理员。
张小跑出事儿，也算偶然。甭管学生，还是老师，回来晚了，就不走学校大门，直接翻墙。那天半夜，张小跑翻墙回家，正碰到值班校长和两名老师喝酒回来……张小跑偷挂面的事儿，就东窗事发了。张小跑交待，不只是拿挂面，还拿面粉、豆油、食盐、猪肉、调料……反正没有不往家里倒腾的东西。没想到，真的没想到，看上去和善，大大咧咧的张小跑，竟有这样的心眼儿。推脱不掉，学校食堂的伙食差，也就顺其自然迁怒到“张小跑”之流的身上了。抓了现形，还有什么冤枉可喊？“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那些嘴上说的冠冕堂皇的那些人，真的就是衣冠禽兽呢？
刘佩学，男，1967年9月2日出生于黑龙江省望奎县，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发表文学作品300余万字，作品散见于《北方文学》、《北方作家》、《岁月》、《小小说选刊》、《地火》、《小说月刊》、《当代小说》、《天池小小说》、《检察日报》、《幽默与笑话》、《讽刺与幽默》、《文学故事报》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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