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佩学：把拖拉机推进壕沟里
【总第122402期】
把拖拉机推进壕沟里
过了清明，就到了播种季节。北洼子播上了麦子，就张罗着春翻。东方红75履带拖拉机（村里人称亮轨）带上犁铧，把土豆地、大豆地、玉米地……一片一片翻个儿，土质疏松些不说，也把肥料带上来。早些春翻，打成垄，也好保住墒情。十年九旱，总得打点儿提前量不是。至于麦地，多半秋翻，把麦茬倒扣，容易腐烂掉，何况若赶上倒春寒，清明前后根本下不了犁杖，更别说机器下地播麦子。抢先抓早，免得到眼前，措手不及。
一个村子，只有一台拖拉机。春翻，对机耕队来说，无疑就是一场战役。廿四小时连轴转，驾驶员三班倒，怕耽误时间，挨家派饭。伙食自然没说的，享受公社干部来村里派饭的待遇。白面馒头，或小鸡炖粉条，或煎鸡蛋，或酱炖大豆腐……反正都是硬菜，过年似的。驾驶员也老牛了，一身劳动服，手戴白手套，头戴前进帽，脖子上挂条白毛巾……与五块钱上印的那个炼钢工人差不多。
一天，暮色苍茫时分，拖拉机停在雷三舅家门前。谁都知道，派饭到了雷三舅家。拖拉机轰鸣地抵达时，村里半大孩子就跟在后边跑。拖拉机停了下来，驾驶员走下驾驶室，骂骂咧咧地指着一群半大孩子嚷着，“你们这帮小兔崽子，别他妈靠近拖拉机，离远点，若弄坏了，拆房子卖地都赔不起……”半大孩子敢怒不敢言，任凭驾驶员呼号喊叫地嚣张！
等到驾驶员盘腿大坐土炕上，端起了半碗“散篓子”，也就忘了停在门前的拖拉机。也不知道哪个伙伴儿提议，一群半大孩子就开始推拖拉机。喊着号子用力推，真把拖拉机推走了。拖拉机推了起来，似乎就轻巧了许多。
天儿已经擦黑儿，土街上根本没人，一群半大孩子一直把拖拉机推到了村东头儿。玩的高兴，也忘了村东头儿横着一条三米来宽的壕沟。拖拉机歪歪扭扭地就朝壕沟去了，谁也拦不住，醉汉似的，一头就栽进了壕沟里。看出了事儿，一群半大孩子一轰而散……
驾驶员酒足饭饱出来，发现拖拉机没了，吓得酒醒了大半。愣了半天神儿，借着星光，循着土街上拖拉机履带留下的印痕，找到了半栽在壕沟里的拖拉机！驾驶员鼻子差点儿气歪了，大声嚷嚷着，叫骂着。村里人拿来了铁锹、木杠子……弄了大半夜，才把拖拉机从壕沟里开了出来。从那以后，驾驶员见到了村里的半大孩子，再也不敢七儿八儿地乱吼了。他知道，这帮“生荒子”真是惹不起。
又到了春翻时节，早就没有生产队了。家家户户的田地早就弄得干净利索，若是成立了合作社，更侍候的精细。况且，村里早已经没有了几户人家，更见不到半大孩子！把拖拉机推进壕沟里，再也不会发生！永远地留在记忆深处，连同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刘佩学，男，1967年9月2日出生于黑龙江省望奎县，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发表文学作品300余万字，作品散见于《北方文学》、《北方作家》、《岁月》、《小小说选刊》、《地火》、《小说月刊》、《当代小说》、《天池小小说》、《检察日报》、《幽默与笑话》、《讽刺与幽默》、《文学故事报》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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