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一浮先生的临终遗偈

马一浮先生简介

马一浮先生（1883—1967），单名浮，字一浮，号湛翁、蠲翁、蠲叟、蠲戏老人。浙江绍兴人，中国文化宗师。十六岁应试，名列会稽县案首（第一名）。二十岁赴美日欧留学。回国后“自匿陋巷，日与古人为伍，不屑于世务”，潜心研究儒释道等中国传统文化。抗战爆发后，先生忧愤于民族危亡，应浙江大学校长竺可桢之邀，出山讲学。1939年，在四川乌尤寺创建复性书院，讲明义理，选刻古书，培养人才。抗战胜利后，先生回杭，重居林下，主持智林图书馆。建国后，任浙江省文史馆馆长、全国政协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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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摘自马镜泉编撰《马一浮先生年谱》

1958年，戊戌，76岁

先生在营造于祖坟旁的自己身圹前，立了一块墓碑，碑文为《自题墓辞》（附后），“墓辞”全文只127字，它记述了先生一生的理想与追求；客观地评价了自己的学术思想；上下始终，贯彻着老庄玄言的哲理思想。

1967年，丁未，85岁

春，先生胃部突然大出血，送浙江医院抢救，住治数月，终因年老体衰，诸病皆发，于6月2日与世长辞。其遗体，虽生前有交代，欲葬于皋亭山先茔之侧，并预制自己身圹，但终不能达到他生前的心愿。先生在病重之际，自知不治，但情绪乐观，以欹斜之字迹，留下了一首绝笔诗《拟告别亲友》，其诗写道：

乘化吾安适？

虚空任所之。①

形神随聚散，

视听总希夷。②

沤灭全归海，

花开正满枝。③

临崖挥手罢，

落日下崦嵫。④

诗的意境旷达、洒脱、从容，充分表达了他对生与死的必然，和万物生生不已的自然规律的彻底了悟，哲人其萎，读其遗诗，令人肃然起敬。

注①乘化：随顺自然造化。安适：何处去。任所之：任意行止。
注②希夷：声色虚寂。《老子》：“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注③沤：水泡。《楞严经》有“执沤弃海”之喻。
注④崦嵫（yān zī）：山名，常指日落之地。

附：马一浮先生《自题墓辞》

孰宴息此山陬①兮，

昔有人曰马浮。

老而安其惸独②兮，

知分定以忘忧。

学未足以名家兮，

或儒墨之同流。

道不可为苟悦兮，

生不可以幸求。

从吾好以远俗兮，

思穷玄以极幽。

虽笃志而寡闻兮，

固没齿而无怨尤。

惟适性以尽年兮，

若久客之归休。

委形而去兮，

乘化而游。

蝉蜕③于兹壤兮，

依先人之故丘。

身与名其俱泯兮，

又何有夫去留。

注①山陬（zōu）：山角落，借指偏僻处。
注②惸（qióng）独：孤苦伶仃。
注③蝉蜕：蝉脱皮，比喻往生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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