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视野》9-10月纸刊小说备选作品之二ll总第692期
本期制作：孟新龙
【本期作者】郭之雨、山立、周彩萍。（排名不分先后）
梦一样的念头（绝句小说）
文/郭之雨（河北）
蜿蜒山路绵蒙岁月的荒谬。山阴峪底，祖祖辈辈惘看云起云收。
二大爷说，拉火车的是牤牛，一共八头，多一头套不下，少一头拉不走。老人家胡须若雪经常胡诌。
土屋外，他卸去倦怠的满脸郁愁，萌动牛角尖的执拗，欲望的狼毒花嫣然探头涧壑荒丘。
他多想吆喝一嗓子可以去山外拉火车的牛哞。
二大爷不屑，唾沫星子凝霜额头：“你想有头牛？还想出去走走？要么去偷，要么老老实实安守。”
梦一样的念头如悬崖上的盲走。他星夜湍瀑生命的岔流，挥牛鞭，鬼祟逃离穷山沟。期待一抹熹微灵光映亮他的双眸。
夜，墨一样黑透。山、树、他和牛，尚未走出山谷林薮，一声怒吼：“砸断他的腿，防他以后……”
猩红的血汇入风雨后大山裂痕的渗流。
杨树林
伤残也难改他坚定的任性。他回家，把一车杨树树苗拉进山岭。
村人说疯病。家人说癔症。他完全可以打牌，遛鸟，摆资格，耍威风。他不撩眼皮，半睡半醒。说“你们不懂，我是种福，收获光景”。在众人喋喋不休中，逼退泪水，收拾心情，在南坡一处，尘埃落定。
心种群山，鸟鸣清心，伴蓝天与大地，放牧起黑夜和黎明。
锄草施肥，剪枝灭虫，时光脉络在他脸上爬行，他磨砚风雨描摹着大山的水墨丹青。
经年，树冠华盖百鸟啁啾的绿荫，炎炎烈日，他抱回一盒亡灵，捧捧黄泥盖不住岁月底片的身影：“老友，那年滑坡，是你一掌将我推出危险区。你叫杨树林，你不再是孤儿，你看，漫山遍野都是你的弟兄！”
树影流云的青青山岭，茂密着一世深情。
军魂
日寇铁骑践踏山河，蹂躏百姓，大片国土沦陷，国人气愤填膺。
“全歼，鬼子在卧牛岭。”上级死命令。
这是他家乡，他熟悉地形。带着特定任务，一个人，一条枪，他走出军营。
日闲闲，山坡淡然，斑驳树影横生。他趴卧树丛，纹丝不动。山谷死寂，无风，无声，他有泰山崩塌前不变的沉静。他叹：真是践踏祖国好风景！
突然，群鸟猛飞高空。他立耳倾听：“太君，这是卧牛岭，此地险要，易守难攻。”好熟悉的声音！像针扎在他的心尖隐隐作痛。
他屏气凝神，握枪的手丝毫不放松，对着那人脑袋，瞄准，扣动扳机，“砰”的一声，一团红雾，弥漫泣血的心灵。
山谷间，一座新坟。他半截墓碑样矗立坟前：“爸，你不该当汉奸，我没做错，来生再报您的恩情……”他泣不成声。
血祭
灵魂像受伤的鬣狗，在绝望沼淖中嘶喘爬行。
他父，为独霸武林，杀戮生灵，老侠携正义人士，被逼入穷山恶水，暴尸山岭。
复仇的枝芽旺盛，先奸淫老侠女儿，后暗箭离弦激矢，锐啸破空，老侠怒吼，如天鼓齐鸣，双掌势若雷霆。他不敌，狼狈遁形。
经年，千里寻仇踪。
日暮，落日被柳丝挂住，撒出的光辉和他眼里浴火相映，血色滋生。
老侠门口，一少年动如脱兔，拳脚相融，灵气隐现，好个英气才情。
他惊悚，威胁吞噬他的骄横，再过几年，恐怕……他丧失人性，瞬间作出决定。
少年觉出寒风飒然，为时已晚，剑风掌风。少年似乎想笑，张嘴，血沫喷涌。
他转身欲走，女声蘸血的哀嚎追上他：“这是我们的儿子！”凄惨成一颗钢钉。
残阳如血红。
【作者简介】郭之雨，系河北泊头，自由人，于人间烟火中打磨墨色。鲁迅文学院第一期学员，有文集《情到深处人静思》出版，又有长篇《活棺材》问世。《作家前线》签约作家，首届全国《才子》杯小说奖获得者。
58号木箱之惑
文/山立（陕西）
姜友生从小就喜欢藏匿，喜欢的玩具一定是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那年他高中毕业，响应号召上山下乡。母亲把一个装过化学试剂瓶的木箱，从库房里要来留给他在农村用。他配上锁铺上报纸放入日记本、书集、半导体收音机等日常杂物。到了农村，木箱摆放在土炕上。除了日常存放，他用它当炕桌，还常坐在上面发呆。
整个四年的知青生活中，谁也甭想动他的箱子。谁想探究就和谁急。有一年夏忙刚过的一个深夜，公社基干民兵推门而入，为首的紫脸民兵连长说，根据公社革委会指示，暂时收缴知青收音机。因为有人向上反映有个别知青偷听“敌台”到处传播，有里通外国之嫌。
屋里知青装听不见，谁也不动。结果民兵一拥而上。姜友生的箱子毫不例外地被打开，不但翻走了他的红灯牌收音机，顺便还没收一本禁读小说《红与黑》；庆幸的是他的半导体烧毁了一个二极管，除了噪音，啥也听不了。
改革开放，姜友生考上大学。木箱依然带在身边。箱子里主要存放着信件和一些钱财与食堂饭票，当然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私密。大三的暑期后，寝室遭小偷光顾。所有的箱子都被翻个底儿朝天。友生的诗稿、日记、书信更是散落一地。
其中与一位女笔友的书信往来更是你侬我侬极为惹眼；而描写女友的日记更是情多处，烈如火。成为同学津津乐道的谈资。
同系大四一位学长便编一首打油诗铅印在系刊《同学之友》上挖苦他：“友生友生，奇葩壮硕。晨揽霞光，夜撩月色。人生苦短，来日几何？翩翩少年，采花几朵？”为此，系主任还专门找他严肃谈话：把心思更多地放在学业上，否则后果很严重。搞得女友愤然与他断绝关系。好在此后的一年多里，学友安心学业，还在省级大刊发表不少作品，最终以优异的成绩被安排在让人羡慕的社科院工作。
木箱依然带在身边，它开始“窝”在姜友生单身宿舍的床下。不久，与资料室的女友结婚后，木箱搬去了他的办公室。看他每隔几天就小心翼翼地打开的样子，同事都很奇怪。问：“藏什么呢，这么神秘？”他说：“是手稿，一部伟大的作品的原始稿件。”
从科员到室主任一直到副院长。而木箱随着他的升迁，摆放在更大的办公室的角落里。可大家始终未见到他那部伟大的作品。不过姜友生的诗歌作品却老少通吃大受青睐。姜友生进步的脚步并没有停止。在他五十岁时经刘副省长提议，又调任省某厅厅长。在宴席上他激动地对刘副省长悄声说：“以后我就是你的人。”可一转身又对一位上前敬酒的下属说，“既要志存高远，也要脚踏实地。”
上任后，姜厅还把木箱带在身边，他在上面盖了几张报低，摆放一个骏马雕像。而私下开启的次数竟也频繁起来。有一年也不知哪路胆大毛贼光临姜厅办公室，保险柜被打开，抽屉、书柜翻了遍，只有木箱丝毫未损——可能是木箱太陈旧太不起眼的缘故。
一次姜厅加班，要临时主持一个会议。不巧，天下起雨来。妻怕他受凉，来送衣服。一瞧那木箱子还摆放在那里，心里别扭，让丈夫打开，姜友生不慌不忙，顺手把钥匙扔给她，转身去开会。妻子拿起钥匙掂了掂，想起丈夫刚才的眼神，好奇心又发酵起来。她打开箱子，掀开一个缝，望里一瞧：上面摆放着几本黑皮笔记本和一摞稿子。她松了一口气，犹豫着顺手又把木箱锁上。心想丈夫还是吃准了她，不会乱翻自己的物品。
木箱子被彻底打开那天，姜厅还在住院。有人举报他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巨额贿赂。纪检工作人员在清理箱内物品时清点出：
私人信件156封，内容生动，唯美，但大都是2000年以前的。主要以文艺女青年居多。
日记9本，内容大多是工作体验，为官困惑，基层官场腐败与内部权利之争，其中涉及多位有名有姓的党政官员。
照片20张是他婚前几位恋爱对象的。据说有谈了三年的那位玉照最多。姜厅至今难忘。
银行卡2张共计15000元，且很少用支。
诗稿2部，主要是歌颂爱情的。
一摞已经完稿的700页纸的论著《体制改革的瓶颈与风险研究》，也就是多年前他宣称的伟大著作。
箱底还露出一把手枪，赫然间把办案人员吓一跳。手一触摸才感觉是儿时玩的木制手枪，看去像真的一样。只不过上面涂了一层黑漆。是仿造“沙漠之鹰”手枪制作的。
里面还保存着不知何年月的橘子皮，现在已经干燥磨损得只剩一点儿了，实际上都不为办案审查的人员所注意，甚至最后也没有重新装回去。
审查并没有就此结束，纪检组说不管是谁都要慎重对待，一追到底。
【作者简介】山立，供职于西北农林科技大学，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科普作协理事。出版诗集两部，编著科普图书六部。同时在《小说月刊》《故事会》《今古传奇》《当代作家》《短篇小说》等多家报纸杂志发表文学作品300余篇。
换
文/周彩萍（湖北）
自从车祸住院后，我一直用留置针头输液两个多月。这次因为执意要回家去看儿子，便拔了留置。随后的输液，只能每天都要扎手腕上了，既麻烦又受痛，这大概就是“冲动的惩罚”吧！
昨天历经七小时的注射，右手酸胀疼痛，最后不得不让人喂饭。所以，今天一定不能再打右手了，尽管左手也“千疮百孔”。
“14床的针——”
还是昨天那个实习护士，她熟练的操作让我非常放心地伸出左手。她放下托盘，开始在我手上忙碌。我配合地朝下虚握左拳，她盯住一根布满针孔的静脉，果断扎下。一针见血后，一粒红点顺着针液爬向长长的输液管。
可是，护士离开不到五分钟，我的手开始胀疼，并鼓了一个小包。我按响床头呼叫器，来的还是刚才那位实习生。
我有些气恼地质问：“是不是给我打漏了？”她歉意地点点头，连忙撕开胶布准备重打。我推开她的手，冷冷地说，“换个人给我打吧！”
她尴尬地收回了手，低下头，小声地说：“阿姨，医院这几天急诊多，我已经连续加上了两个夜班，又累又困，所以刚才……如果换人这件事让我们科室领导知道，我的实习鉴定肯定会受到影响……”
看着护士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怯怯的表情，我的心突然有些痛了，仿佛看到自己长大的孩子也正在外打拼……于是，我温柔地拍拍护士的胳膊，然后伸出右手，用轻松的语调说：“不换人，换手总可以吧！”
看着护士破涕而笑，我也笑了。
【作者简介】周彩萍，1972年6月出生，湖北省孝感市车站小学教师，孝南区作协会员。在《孝感晚报》陆续发表了《桃香童年》《清明情思》等十来篇作品；最近一年在孝南文学、澴川文学社等多家微信平台发文八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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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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