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行320第三季,第五天
2016年7月12日
Day5,雪峰山国家森林公园->安江镇->中方县->怀化市->芷江八间房客栈,128km
早晨在食堂吃过面条就上路了,一出森林公园大门,进入速降模式,不过怀化交警在很多地方立了警示牌,要求驾驶员在哪里必须保持一档行驶。今天从K1524开始,一边是惊险的山路,一边雪峰山在晨雾中展示壮美的景色。我专心下坡,偶尔撇一眼风景,紧张中不敢陶醉了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U字形的弯道,进到一个盆地,在一段缓下坡路段骑了一阵子,再度翻过一个山坡,到了安江镇,确实是一个县城的规模,找到那个自行车俱乐部(其实就是个自行车行),请他们检查我的车,发现飞轮里面的那个挡泥板松动了,把这个损坏的塑胶片拿掉,至少踏板不会跟转,而变速系统的问题依然无法解决,这是本次骑行我最后一次尝试修理或者改善我的变速系统,但市场上的旅行车卖得不多,相应的配件很少有存货,师傅们修理的经验也很少,以后骑行前的准备工作要注意了。
这个俱乐部组织当地爱好者的夜骑,在周围的一些山路上,在夜色中骑行大概30公里左右,据说参加的人很多,所以每天晚上都有一队骑手。从这儿开始往西,自行车爱好者明显增多,路上经常能看到成群结队的骑行者,应该和这儿山路多有关,那是很好的挑战,比在平路上骑行有趣得多。
俱乐部老板建议我在安江吃好午饭再前往中方,他说中方吃的东西比安江差多了,我看了下里程,赶到中方午饭确实有点晚,就接受了他的建议,询问前去中方、怀化、芷江的路况,他说你都从雪峰山那儿过来了,前面就没什么高山了,放心骑吧,特别是中方到怀化那一段,绝对是高等级的公路。过安江大桥,找了一家路边店解决了午饭,饭店对面是一家国有的锰业公司,似乎不是很景气的样子。
安江桥下沅水
G60
中方县的前身是县级怀化市,建置变迁较为频繁,抗战时期的1943年1月20日,怀化被批准建县,其境域由芷江、辰溪、黔阳三县划拨,县治设庐阳。1949年11月1日成立怀化县人民政府,县治迁榆树湾飞山庙。1997年11月29日,撤销怀化地区和县级怀化市,设立地级怀化市,原县级怀化市分设为鹤城区和中方县。1998年2月,中方正式建县,是最年轻的县。
进入湘西,路边上经常能看到那样的石碑,似乎这块碑可以为某人抵挡灾难,上下左右应该是此人活动的范围,也就是此碑的作用范围,这块碑看来是防御性的,还看到一块碑上提到李广的名字,画着射箭的图案,似乎是进攻性的,我不确定这些碑到底是做给活人的还是死人的,我比较倾向去后者。
快进入中方县城之前,320国道和209国道合并到一起,路边只用209国道的里程碑了。209国道的起点为呼和浩特,终点是广西的北海,全程3435公里,从此地去北海差不多1000公里。
荆坪古村、潘氏宗祠
荆坪古村位于中方县中方镇舞水河西岸,距怀化市区15公里,交通便利。古村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据有关史料记载和文物部门考证,该村战国时是牂牁古国之都且兰古城,汉代为无阳县址,唐宋为溆州城址。1987年考古学家吕遵锷对荆坪新元遗扯进行考证,发现5万年前就有人在此生活,认定为旧石器遗扯,填补了湖南省无旧石器记录的空白,并命名为“舞水文化”。
荆坪潘氏是北宋宰相潘仁美的后代,始祖是潘仁美之孙潘贞周,时为武略将军,袭父爵光禄大夫。宋神宗熙宁七年(1074年),谪守溆州,在溆州郊区开辟荆坪,建造村庄,树立宗祠,经千百年繁衍,便成了湘黔边境一大旺族。神宗年间是王安石变法的年代,此时被贬,一般是反对新法的老成之辈,像苏轼、欧阳修和司马光等文坛政坛领袖,潘贞周估计是这一派的。
从209国道向西跨过舞阳河,从一条小路来到古村的门口,在门口一个小摊买了二瓶水坐下休息,和摊主大妈攀谈起来,她告诉我村中也有其他几个姓,但90%以上还是姓潘的,问我是否从怀化来寻亲的,我说要远一点,是无锡的潘,按照上海图书馆保存的为数不多的基本家谱,江南的潘氏源头也是潘美将军,其六世孙移居到常州无锡一带,经千百年繁衍,流播到整个江浙,但我们无锡坊前大河头潘家的家谱在文革中烧掉了,无法追溯源头,我问过几个还在老家的堂兄,他们也不知道,只知道我们这一辈是良字辈。不过还是和大妈攀了亲,说是同一个老祖宗,她很欢喜,犹豫着是否把收下的水钱退给我,我赶紧阻止了她,然后进到潘氏宗祠看看。
潘氏祠的门不大,在荆坪形胜的门楣下一幅隶书的门联:“乾坤北合花开鸟语人丁旺,日月东升水绕山环气势雄”,人丁兴旺一定是古代中国人对于家族的最大期盼。在精美的麒麟浮雕边上是二个金色的石麒麟,一看就是最近的产品,石麒麟上方还残存着二条毛主席语录,那种呆板的新宋字体曾经涂遍了神州大地,我一个堂兄就是能写一笔好字,在改革开放之初脱了贫进入小康水准。
四川潘氏来寻亲
祠堂是二进,里面看似要重新整修,在一块祖籍序上大致看明白荆坪潘氏最初的几代,潘惟道从江西迁往山东,据说潘惟道是周世宗柴荣后代,得到宋太祖心腹大将潘美的保护,改姓潘,潘贞周应该是潘美之后吧,难不成是潘惟道的后代,那岂不是柴氏后人,和小旋风柴进是一家?潘贞周在神宗熙宁年间谪居荆坪,有二支后人,一支潘世昌,一支潘友明。潘友明的耳孙叫潘晚,其后潘金花,其后潘恭亮、潘明亮,分别迁居到湖南贵州等地,而潘世昌的后代有一些移居到了新晃。其中提到的兰田、凤城、远口、高釀,应该是怀化一带的地名,不知在何处。移居湖南贵州的一些潘氏后人应该还流播到了四川,所以四川的潘氏最近还组团来此认宗归祖,挺有意思的。
宗祠内有四尊塑像,分别是潘季孙、潘安、潘乐和潘美,潘季孙据说是周文王第十五子毕公高的第四子(季子),春秋时因功封为荥阳侯,食采邑于潘,死后葬在金顶(鼎)山,潘氏又称荥阳第,就是说起源于河南荥阳。这个说法的时间有问题,毕公高是西周初年的人物,他的儿子不可能春秋时才分封到荥阳,但潘氏起源于荥阳可能有谱的,上次我骑318国道,在安庆西北转潜山时路过一个潘氏祠堂,祠堂上写的就是“荥阳世泽”,当时我以为这里的潘氏是由荥阳迁来的,现在看来是追溯到潘氏始祖季孙公那儿了。
潘安(潘岳)是河南巩县人,现在是中牟县大潘庄,当年属荥阳。王勃文中说的“请洒潘江,各倾陆海”,潘安是与陆机齐名的才子,但后世只记住了他掷果盈车的美貌。潘安的《闲居赋》中有一段:“池沼足以渔钓,春税足以代耕。灌园粥蔬,以供朝夕之膳;牧羊酤酪,以俟伏腊之费。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此亦拙者之为政也。”苏州拙政园得名于此。
潘乐是什么来历不清楚了,潘美就是《杨家将》里提到的大奸臣潘仁美,事实上潘美是赵匡胤的心腹大将,陈桥兵变后派人回开封向朝廷宣布赵匡胤登基的消息,就是潘美,所以潘美是宋朝的开国功臣。之后潘美一直以主将身份东征西战,为大宋打下半壁江山,即便在杯酒释兵权后依然执掌北宋的兵权,而杨家将是北汉降将,长年在边关守备,与潘美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这二个人这二个家庭没什么交集。在祠堂里有很多楹联记载了潘氏的功绩,其中有一些是与潘美公有关的,比如:“四朝元老太傅运筹帷幄中”、“官加太保民安国泰万年传”等等。
掷果盈车的潘安
荆坪最近一位有名的人物是潘仕权,据说他是乾隆的启蒙老师,当年康熙的九子夺嫡,康熙觉得自己的这些儿子都不错,都可以承继大位,犹豫下向方苞征求意见,方苞只说了一句:“看孙辈。”意思很清楚,如果儿子辈都很优秀,又有一个优秀的孙辈,可以保大清三代繁荣。康熙在考察了所有的孙辈后发现只有雍正的儿子弘历小小年纪就堪当大任,于是传位给雍正。如果潘仕权确实是乾隆的启蒙老师,那就不仅仅是读书人心目中最崇高的帝师,而且是决定大清康雍乾盛世的关键人物了。事实上清朝那些教导皇子读书的老师是最作孽的,学生坐着,老师得站着,稍有不对还得跪着,一句话,比奴隶好不了多少,这种教育方法下教导出来的皇帝,如乾隆、嘉庆、道光之流只能把大清带上一条不归路。据说潘仕权本人懂音律、会占卜、掌礼乐、著述颇丰,《四库全书》存有他的书目。退隐后潘仕权回到故乡荆坪,他整理族谱,修葺祠堂,倡建义塾,翻新古井,敦化民风。
潕水,㵲水,舞水,无水
中国至少有二条潕水,也叫㵲水、叫舞水,或者㵲阳河、舞阳河,历史上也叫过无水。
中原的潕水,《水经注》说:“潕水出舞阴县西北扶予山,……又东过定颖县北,东入于汝。”舞阴县设置于汉高祖5年,属南阳郡,故治位于泌阳县羊册镇古城村。定颖县相当于现在的西平县。《说文解字》说“潕水出南阳舞阳,东入颖。”《方舆纪要》引旧志云:“潕水,出泌阳县北,自平地涌出,如飞舞然,东北流达舞阳县东南为三里河,又东入于汝,未知今水道然否?”《汉书·地理志》把舞阳写成飞舞的舞字,而不是潕字,应该是“㵲”水。舞水现在是汇入汝水,但当时的县城叫定颖,可能那个时候是颖水河道。源头说的是舞阴县西北扶予山,现在是河南方城县的东边,应该是同一个方向。西汉的樊侩、曹魏的司马懿曾被封为舞阳侯。
黔湘的潕水,《水经注》记载:“潕水出故且兰,南流至潕阳故县,县对潕水,因以氏县。潕水又东南入沅,谓之潕口。”《汉书·地理志》:“潕水首受故且兰,南入沅,八百九十里。”《水经注》成书晚于《汉书》,不应当否定《汉书》的记载,只是桑钦、郦道元真的不知道潕水沿岸的情况,只能一笔带过。从现在怀化中方县到洪江市舞水(舞阳河)汇入沅江的无口只有三十多公里,即便是怀化市区到无口也只有五十公里。所以故且兰国、且兰县肯定不在怀化,现在普遍认为且兰古国在贵州福泉、贵定、龙里、贵阳、黄平、都匀等市县一带,古且兰国治所在贵州凯里西北部的黄平旧州古镇。今天的舞水源出贵州省福泉县罗柳塘,流经黄坪、施秉、镇远、岑巩、玉屏等县,至鱼市入湖南新晃县境,流经新晃、芷江、怀化、黔阳等县,全长444公里,这样与《汉书》的记载比较吻合。
潘氏宗祠前的潕水
潕阳县(无阳县)也是汉高帝五年(前202)设置。以在无水之阳得名,包括今天芷江、怀化、新晃县地,又错入今贵州境。故城在今芷江东南唐纠山,属武陵郡。《水经注》说唐纠(糺)山就是资水所出的路山,今天城步县北的青界山。这个离得有点远了,今天潕水汇入沅江处在洪江市区的东南。除非以前的唐纠山在洪江,不然无阳县故城确实在芷江东南,但不是唐纠山。
潕水是沅水的支流,《水经》:“沅水的源头在牂牁且兰县,为旁沟水,又东至镡成县,为沅水,东过无阳县。”现在确定清水河是沅江主源,流经都匀、麻江、丹寨进入凯里市境内,始称清水江。然后进入黄平、台江、施秉边界,流经剑河、锦屏、天柱,入湖南省怀化市,东流至洪江市(原黔阳县)黔城镇与舞水汇合,始称沅水。如果确定且兰古国在黄平,那么桑钦、郦道元的时候沅江源头是清水江。从且兰县到镡成县曲曲折折有几百公里水道,《水经注》一笔带过。而镡成县和无阳县的位置似乎是重叠的,或许历史上这二个县治靠得很近,甚至就在同一座城内,而管辖的地区不同。西汉无阳县在镡成县东,潕水之北或者之西,无阳县治应当在洪江市(或者黔阳县)附近,不太像在芷江县或者中方县。之后在东汉和两晋时期无阳县城北移到了中方和芷江,是对舞水中游河谷一带开发的结果。
怀化一段潕水被一条支流弄得很混浊
过了罗旧镇,潕水很清澈
芷江受降村附近的潕水,风景不错
从中方到怀化很近,路确实很好,只是路太新,行道树还没有长成,夏天骑在上面够晒够热。舞水在怀化市区的西南拐了一个大弯,需要二次跨过舞水,之后209国道向北去麻阳、凤凰,320国道向西去芷江。怀化市的环城西路有一段在修,在舞阳大道附近绕了些弯路,终于找到320国道,前往芷江。
芷江
百度上说芷江县设置于汉高祖五年,当时是无阳县,是芷江建县的开始,但县城不应当在此。汉高祖五年,楚汉之争刚刚结束,刘邦集团的注意力还在北方,还在想着怎么处理几大功臣,不可能顾及到蛮荒的南方边角之地的舞水流域,无阳县的设置应该是后来逐步扩张的结果,估计是汉武帝时期征服西南夷的产物,甚至更晚,不然唐蒙征服南越时不会还在牂牁江流域寻找直下岭南的水路。
芷江侗族自治县,位于怀化市西部37公里。素有滇黔门户、黔楚咽喉之称。芷江古属五溪蛮地,因著名诗人屈原“沅有芷兮澧有兰”而得名。
一路沿着舞水骑行,下午五点半到达罗旧镇,当年王守仁被贬贵州龙场驿,路过当时也是驿站的罗旧,写下《罗旧驿》一诗:“客行日日万峰头,山水南来亦胜游。布谷鸟啼村雨暗,刺桐花暝石溪幽。蛮烟喜过青杨瘴,乡思愁经芳杜洲。身在夜郎家万里,五云天北是神州。”
我在贵地停下是为了吃西瓜,意外地发现那种小凳子,大别山深处的明堂山的山里人家也用的这种小凳子,冬天的时候可以烧炭取暖,我突发奇想,如果大冬天下着雪,坐在暖烘烘的凳子上,吃着西瓜,一定很有味道。
芷江就在前头,明天到新晃
芷江抗日战争胜利受降旧址
芷江的抗日战争胜利受降纪念坊,位于芷江县城东3.5公里的七里桥村,原是中华民国陆军司令部。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8月21日至23日侵华日军向国民政府在此进行受降联系。为纪念芷江洽降这一重大历史事件,1946年国民政府决定在芷江建设“受降纪念坊”,1947年2月22日落成。文革期间被毁,1985年芷江县人民政府报经湖南省人民政府批准复建,2010年2月按原貌改建。
按照那块板子上的内容,当时何应钦在芷江指挥部署了全国16个受降区和101处缴械点,不知道是否包括了八路军和新四军的受降区和缴械点,以我们受过的教育,当时朱德总司令另外下令在各个敌后战场接受当地日军的投降,而很多据点的日军因为没有收到向八路军新四军投降的命令,还进行了抵抗。大部分的日军得知日本投降的事实,再无信心作战,归心似箭,只想放下武器,早日回到日本,基本上只是稍作抵抗就放下武器。而像《铁道游击队》中描述的,还是有相当一部分日军是携带武器集合到了国民政府颁布的受降区和缴械点。
我是下午六点半赶到门口,早已关门,几个卖饮料的推着车子上来兜售商品,我已经吞下了大半个西瓜,肚子胀鼓鼓的,只需要在门口拍张照片算是来过了。从外面看上去,这个旧址的规模不大,大致保留了当年的原貌,这个中国陆军的总司令部绝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大,包括何应钦将军的办公室,不能建得大的原因之一是这儿离着前线不算远了,日军飞机从湘西的机场起飞是可以袭击此地的。幸好陈纳德将军的飞虎队指挥部和抗战后期的主要机场就在边上,可以保护何将军和他的指挥部。
飞虎队指挥部旧址也是一个景点,就在受降旧址的西隔壁,但这是一个收费景点,建得富丽堂皇。飞虎队为中国和亚洲的抗战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贡献,因而建一处辉煌的纪念点也是应该的,但为何这就不是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了呢,一定要收费呢?
今天入住芷江的八间房客栈,好像一共就八间客房,我的房间在一楼,窗子外面就是舞水河。吃好晚饭,已是华灯处处,信步来到不远处的龙津风雨桥,千百盏的灯把风雨桥渲染得流光溢彩,抬头望向夜空,只有朦胧的月光,连一颗星星也看不到,明天会下雨吗?至少这五天来,一路的晴天。
桥下的台阶上,有人坐着乘凉,我也走下去试试水温,还挺凉快的,看那个水位标志,离着安全水位线还远着呢,最近的大雨没有影响到舞水流域。回到上面,风雨桥的廊下坐了好多人,桥前的广场上一群妇女在忘情地跳着广场舞,桥的边上人流熙熙攘攘,我都怀疑是否大部分的芷江人晚饭后都集中到了这儿,他们都是侗族同胞吗?
桥下
回八间房客栈的路上,又看到七间房、九间房客栈,和形形色色的小客栈,密密麻麻地拥挤在舞水河边,我在携程上订房时没看到这么多的可选项,不知道那么多客栈里的客人多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