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佻的庄重。
何必为部分生活而哭泣,君不见全部人生都催人泪下?
前情:
夏苏经过怡西大厦看了一下表,11点半,她想旧地重游一会儿,然后和贺年一起吃午饭。
一进大厅,就看到李小成正在清理电梯旁边的垃圾箱,她喊他的名字,他抬看见是她,局促而羞涩地说,夏记者好。那抹生涩让她酸楚,她说,别客气呀,回头见时叫声姐姐就好。他立刻就叫了她一声夏姐,她应了。她跟他说,稿子已经写好了,这星期五会登出来,如果有人认识你姐姐,有什么话就会和我直接联系,到时我再跟你说。他道了谢,替他按了电梯,她伸出手和他握。
一伸手她就后悔了,因为又让他慌乱了,可她又不能收回来,他把手放在衣服上搓了搓,然后握了过来。
贺年不在公司里,她打电话,贺年说正在和女朋友喝咖啡呢。她说没啥事就是想起你了。贺年问,想起跟想有啥区别啊。她说,想起你,想的差不多都是事情,比如想起你了,肚子饿了。想你就是你了。她顿了顿说,我在怡西大厦。他让她过去一起喝杯咖啡,吃大颗粒胡椒的扬州炒饭。她打趣他,方便吗?他笑说,如果不方便,桌子上有醋瓶子哪。
贺年挂了电话朝着艾洋笑了笑,说是一个小女孩,前下属。
艾洋也笑,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你整个眉眼都扭曲啦,不会是老房子着火了吧?贺年笑说,一般的房子都住70年呢,我怎么都成老房子了我?
艾洋晚上的飞机,事情办得很顺利,就约了贺年出来,往常见面艾洋会和他一起回想一阵子夏侯导,这次却没有,她说了她现在的幸福生活。艾洋说过贺年是情圣,她是这样说的,你以为你是个情圣,贺年?她说这话时在武汉,
那是林小朵去温哥华那年,2004年的冬天,贺年陷在寂寞里,那时他还没出来开公司,在外资企业打了一份洋工,天天都有应酬,从酒场出来转战到歌场,陷在灯红酒绿里,那阵子他热爱这样的生活。有一回他在歌城见到了艾洋,艾洋和很多女孩站在一起,接受他的挑选,然后在大约两个小时的时间陪酒陪唱,散场之前获得100元的报酬,通常他会把钱放在她们的胸衣里。
那夜他看见了艾洋,突然心一紧,他一改过去一根手指一指,然后朝回一钩的放浪样子,而是朝她招手。她坐在他的身边,别的女子都退了出去。他不说话盯着艾洋看,用艾洋的话说盯得人毛骨悚然。
他傻不拉叽地说,你叫小朵吧。艾洋说,不,我叫艾洋。他说,你就叫小朵。她笑吟吟地说,不,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艾洋。
艾洋问他唱什么。他说,一点歌子也不唱,就想你陪着我坐着,听我给你讲个故事。艾洋在眼睛里放大了惊奇说,原来是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过去的事情,今天听哥哥讲。
他开始了深情讲述,其间艾洋的电话响了,她打开包时一个小小本落在地上,他捡起来看了一眼,却是学生证。
艾洋接过学生证笑着放回包里,然后歪着脑袋做出倾听的样子,而他的讲述却不能流利了,最后他觉得无趣也就不讲了。
艾洋因为说一句话让他们在后来成了朋友。艾洋说,歌厅里你永远找不到小朵,如果你不是准备一味堕落的话。
她又说,她出现在歌厅不是堕落,她又不是天天来,只是星期七才来,准备挣几个钱去西藏看蓝天白云。一副志向远大的样子,逗得他笑了起来。
他和她成了朋友,跟着也认识了她的男友夏侯导,一个地质系的男生,也许他听艾洋讲过贺年的故事,喜欢用敬仰的眼光看贺年。那时他们都大三,面临毕业,那阵子他们又轻松,又茫然。轻松的是功课大部分已经修完,茫然的是下一步走向哪里。
有一天他们三人先是去集家嘴买鞋子,那里有一个很大的鞋市场。然后走到龙王庙码头,著名的汉水朝宗景致就在这里。清亮的汉水一头扑在米黄的长江里,让长江顶了回来,这样就起伏了一条明亮的水线,给这个城市平添了缠绵气息。
他们坐在龙王庙看江水。艾洋还憧憬了一下将来,她笑着埋怨夏侯导不该学地质,回头整天山里跑,说不准那天就以身殉职了。夏侯导呵呵笑,一脸的幸福。
第二年的春天,艾洋对贺年说夏侯导和她说分手了,因为他坚持要回青海。开始他还以为她在开玩笑,看她哭了,相信了。
他去找夏侯导。夏侯导很悲伤,可看贺年来了,还是打起了精神。贺年说喜欢上一个人也不容易的,干什么要轻言放弃,接着他现身说法。夏侯导站起来,甩手给了他两个嘴巴。夏侯导吼道,你真是虚伪啊,你说你和林小朵怎么怎么,你不是想念她,你只是把她作为你哄女孩的手段,瞧你多纯情啊,瞧你多痴情啊,在我看来,林小朵根本就不存在,你编了一个俗套的故事,你想哄艾洋。我不说分手,难道要等你们两个手拉手来通知我吗?
接着,夏侯导哭了,咬牙切齿地说,你一定要对她好,不然的话,我宰了你。贺年知道他误会了他,这时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就走了。
艾洋站在校门口等她。艾洋看见他脸上的红印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承蒙夏侯导赏脸。他说,夏侯导真的爱你,怕失去你。她不停地问,夏侯导为什么要抽他,他只好说了。艾洋一把拉住他朝夏侯导的宿舍走。她喊,夏侯导,你出来。
夏侯导站在窗口,艾洋转身朝着贺年大喊,贺年,我爱你。贺年撒腿就跑,艾洋追着他喊。她是故意喊给夏侯导听的。
直到夏侯导毕业离开武汉时,他们也没能合好,但是艾洋决定在夏侯导离开武汉的前夜和他呆在一起,用艾洋的话,带着我的体温上路吧,也算是爱了一场。
那夜发生了什么,后来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艾洋才明白。爱可以让人生死相许……
夏苏来时,厨师正好将五颜六色的扬州炒饭端上来。贺年介绍了她们,艾洋和夏苏握手,轻微打量,笑。说衣服,说深圳的天气,夏苏羡慕那里是裙子的天下。艾洋说她还是喜欢四季的分明的地方,就像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一样。
吃完饭聊了一会儿,有朋友开车过来接她,艾洋先告辞了。
贺年送夏苏要回报社,夏苏半眯了眼睛背诗:你看那雪峰吻着苍穹,月光吻着波浪,这般的柔情有什么意义,如果你不肯吻我?
贺年问她为何诗兴大发,她说是有感而发啊,她一眼就看出了他和艾洋有些不正常,是不是一个插曲?他说,不是。她说,哪是什么?他说,不是什么。
她直喊把车停下来,他没停,突然发火了,吼道,你吃这陈醋做什么?况且本来就不是醋嘛。
她第一次听他吼叫,吓得她不敢做声了,气呼呼地嘟起嘴巴,他目不斜视,不理她。
快报社时,夏苏先笑了,扭捏着道了歉,那种不甘心的样子挺可爱的。然后拿出两张球票,女足世界杯,中国队对丹麦队。她说,明晚一起去体育场看球吧。
贺年拍着方向盘说,小丫头片子越来越会气我了。夏苏下了车,风摆柳一样朝报社大门走去。
夏苏好像知道贺年目送她,正好遇到主编田左,就把手搭在田左的肩上。她突然的动作弄得田左有些不好意思,还转过头看了看坐在车里的贺年,而她却没有回头。
这一幕让贺年忍不住笑了。
贺年生气不是因为她吃醋,而是因为她说的那句如果你不吻我。这五个字曾经被林小朵写在一张画上,写在信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