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近 喜《拜年》文曲星作家王启巩年味乡土散文 红学家张兆生点评

文曲星——发布正能量诗词歌赋。 以字契心,以词会神,以句沁魂。 随它世间沧桑, 我自吟歌狂啸。 揉碎时间空域, 九州笔墨皆友。 诗文岂有价, 道义值千金!

我们吧

作者简介

王启巩,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中文系,中国哲学硕士,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热爱文学,尤其是乡土文学!

年  关

王启巩/香茗客

腊月年关将至,农人们就忙碌起来了。这时候孩子们往往唱道:二十四,接祖宗;二十五,打豆腐;二十六,剁年肉;二十七……新年在孩子们的歌声中一步步走近。

一 接祖宗

二十四,接祖宗。接祖宗就是把先祖们散落在山丘的灵魂象征性地召唤回祖堂,以便于过年期间每日祭祀。

祖堂是乡民祭祖的主要场所。它往往位于村落中间,横向只是单间,不过比一般人家的屋子要宽得多,纵向却往往好几重。人口越多,祖堂越宽大,重数也越多。最上重的祖堂后墙正中往往建了个大大的神龛,神龛上摆满各家先祖的灵位。神龛内壁上贴着的红纸上书:“天地君亲师位!”几个大字,两旁则贴着对联如:“血统流传宗支发达,神灵福佑家族平安!”从这些字眼中透露出的是先辈们对后辈们的谆谆教诲和勉励。神龛前方,从正梁上方垂下一幅淡黄的方形条幅,上面画满了一般人看不懂的符咒。这些符咒也许是乡民与神灵对话的一种途径吧,乡民们希望通过这些符咒来让先祖们保佑他们福禄永宁!在祖堂的一个角落里,往往会挂一个铝质的泛着白生生光的磬,旁边绑缚一木制小槌。祭祀活动中,常常要击磬,就用那木槌有节奏地敲打,发出“当、当、当”的闷响。这声音很特别:柔和而古老,有序而庄重。

腊月二十四这天,往往一大早就有当值的人家去祖堂忙碌起来:该打扫的地方打扫干净,该布置的地方重新用新的写好大字的红纸糊上,连那正中的画满符咒的黄色条幅也换了,一切都焕然一新。这时家家户户也准备好了祭祖用品:往往是一小段蒸得半熟的五花肉,一整条干鲤鱼,一样时蔬。开锅的第一锅铲米饭,也小心地在当头盛了,分开装在一个个蓝边碗里。这些碗摆放在木制的红漆托盘里,恭敬地端到祖堂上,在一张靠大门前的长条方桌上依次放好。人到齐后,击磬,鸣炮,燃起上面敲出铜钱圆印的黄裱,大家对着祖堂大门外跪拜,算是把先祖的魂灵请进祖堂上了。然后大家抬起摆上祭品的方桌,转身,小心地放于神龛前,再次击磬,鸣炮,燃黄裱,大家又对着神龛跪拜,这才算是把先祖们真正安顿下来。这一切完毕之后,大家端回自家祭品,回去各忙各的了。

接祖仪式完毕之后,乡民们每天一日三餐都要举行简单的祭祀,直到正月初四送祖。送祖仪式跟接祖仪式差不多,只不过跪拜顺序不同:接祖是先外后内,送祖则是先内后外。

二 打豆腐

二十五,打豆腐。豆腐是农人们过年待客最家常菜之一,同时也是加工其他豆制品的主要原料。打豆腐的时间,不一定在腊月二十五,但一般在年底那几天,因为豆腐难以保存。

确定好打豆腐的日子了,头天就要泡豆子:新鲜的干黄豆,在溪水中淘洗干净,然后浸泡在大陶缸或木制的大圆桶里。浸泡过了一日,用手捏一捏泡过的黄豆,估摸着可以上磨了,捞起,沥干水。磨盘是那种南方的手推磨,直径在四十厘米左右,下片固定于磨床,上片比下片稍厚,其顶凿成平平的漏斗形,斗柄直通磨心,用于进料。上片腰身上安一粗粗的木柄,柄末端凿有圆孔。从磨床上方横梁上垂下两条平行结实粗绳,固定着一丁字形木架,木架前端安一横木,横木末端稍细,形成尖尖的卯榫,正好安放与磨盘上木柄前端的圆孔里。人在后方用力推动这丁字形木架,磨盘就转动起来。

推磨是一件重体力活,一般落在家中壮年男子身上。磨磨时,旁边还需一人,专门掌握送料的配比和多寡。浸泡过的黄豆,需配以一定的清水,以便最大限度出浆。随着磨盘嗡嗡嗡地转起,白色的豆汁从上下磨盘咬合处流出,汇集到磨床下的一只大圆木桶里。

磨好的豆汁,被分成几份等候发落。灶台上这时已经烧好了热水,把其中的一份豆汁倒入另一只大圆木桶里,用热水充分地搅拌稀释,再放入棕褐色膏状的菜籽油沉淀脚料,(好的菜油是舍不得放入的)以便于下浆。稀释后的豆汁,再倒入四角撑开悬空挂着的方形白纱布中过滤,过滤剩下的豆渣,用青菜和菜油炒了,也不失为一种美味。

过滤后的生豆浆,并不能做成豆腐,必须经过煎煮。煮豆浆与烧开水完全不是一回事,烧开水火大火小不用太讲究,煮豆浆要掌握好火候:开始可用大火,一旦锅面起了一层豆皮,只能用小火慢慢煮。因为豆皮把热量闷在里面,等豆浆沸腾了,热量一时不易散出,很容易出现漫锅的现象。

煮好的豆浆往往会倒入一个底尖肚圆的大陶缸内,稍稍冷却,再倒入熟石膏和水制成的卤水,此之谓“点卤”。点卤也是一门技术活,豆腐的“老”和“嫩”,全在此一举。决定点卤的老嫩,在于豆腐的用途:现吃的往往会少放卤水,吃起来口感较“嫩”;需加工其他豆制品的,如“生条”“豆腐乳”等,往往会多放卤水,以便于加工。

点过卤水的豆浆,在陶缸中慢慢冷却,变成了豆腐花和淡黄色的豆液的混合体。辛苦的人们,这时在缸中盛一碗和着豆液散发着清香的豆花,再加几勺白糖,美美地喝下,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果实,一身疲倦顿时消除。豆花成形后,再倒入方形的木格中,用白纱布包起,压实成型,豆腐才真正做成了。

制作豆腐过程中产生的豆液水,农人们也小心地收集起来,用于洗涤餐具或衣物。孩子们一到冬天,难得痛痛快快洗一回澡的,这时候也美美“开了光”。这豆液还真神奇,能去污,还不伤皮肉。

经过白天的忙碌,打豆腐一事已毕。晚上,农人们要及时对豆腐进行加工或保存。除留几块现吃或送人的,一部分放入木制的水桶里,用清水浸泡,隔几天不时观察着换水来保鲜,正月里能吃很长时间,一部分留着炸“生条”或做豆腐乳。

男人这时往往守在厨房,锅里倒入菜油,豆腐改成细条状,待到油温上来,倒入豆腐条,炸至表面金黄,捞出沥油,此之谓“生条”。生条便于保存,是春节下火锅的主要食料。生条与城里菜场所卖豆腐果相类,但是吃起来更有嚼劲,更香。女人们则在客厅里制作豆腐乳:浅底大盆内铺满干净的稻草,豆腐切成四方小块,然后铺满在稻草上,放入阴凉通风处发酵,待其上长满长长白毫,再拌入粗盐和红辣椒粉,装坛,可以吃一整年。

小孩子们这时则在厨房和客厅之间跑来跑去看新鲜,一会儿看看如何制作豆腐乳,一会儿跑到厨房去看生条炸制的情况,忙得不亦乐乎。一旦生条炸好,还吱吱冒着热气烫着呢,就忍不住抓来尝,一边用牙尖咬,一边吹气,这种吃相成为了大人们眼中的笑柄。

三 殉(杀)年猪

二十六,剁年肉。农家一般都养猪,家中的剩饭剩菜,菜园子里吃不动的菜蔬,喂猪再好不过。农户养猪并不大量使用饲料,(早先饲料也金贵)所以猪长得慢。一般人家一年下来能有两三头出圈,就算是养得较好的了。出圈的猪,除了卖到市场上去,往往年末留一头宰杀了自家吃。那时候交通不够发达,买肉也不方便。

杀年猪之“杀”,在我们方言中以“殉”来代替。“殉”字颇有讲究,其有“为某种目的牺牲”之意。殉年猪,意味着猪是为了我们人类过年而献身的。在农人们看来,人和猪在喂养的过程中是有情感的,所以猪为我们过年而献身,我们应以“殉年”为其正名,而不忍心用“杀”这样残忍的字眼。

殉年猪这天,屠户们扛着椭圆形的木桶和各式工具,早早来到这户人家。那木桶像条小船,但腰身比船窄而深,用于给猪放血、褪毛和初步处理内脏。屠户们放下器具,茶也不喝一口,即刻在主人的带领下来到猪圈前抓猪。那两三百斤的大肥猪还来不及挣扎,早被那些粗壮的汉子们按倒。接着有人抓耳朵,有人抓着后腿和尾巴,硬是把它抬到这椭圆木桶前。这木桶上已被人架好了两根横木,那猪被屠户们死死的按在那两根横木上,头部悬空,挣扎不得,只是不停嚎叫。其中一个师傅模样的屠户,从所带刀具中抽出一把宽刃约三十厘米长的尖刀,照着猪的咽喉就是一刀,这一刀直抵猪的心脏。那猪惨叫一声,殷红的血随着尖刀的抽出,喷涌而出,流入地上的一个饭盆中。随着血的流干,那猪的嚎叫声越来越微弱,直至没了动静。

流干了血的猪,咽喉那刀口处立即被一个锥状的木塞塞得严严实实。屠户撤去了那木桶上的横木,那猪就顺势滚落进了下方灌了开水的椭圆木桶中。屠户让猪身充分地接触那热水,等泡得透了,又在两只后蹄表皮上轻轻地各开一个口子,用一根一米来长的铁制通条,从那两个口子中穿进,沿着表皮左捅捅右捅捅,使皮肉分离。估摸着差不多了,撤了通条,两个屠户同时用嘴对着那后蹄开口处鼓着腮帮往里吹气。不多时,那猪表皮已完全鼓起了,就像一个大皮球。屠户们又用一根短木棒在猪周身不停捶打,又不断吹气,估计差不多了,扎好后蹄上的开口。吹足气的猪便于刮毛,屠户们拿出卷形的刮毛刀,三下五除二地把那脏兮兮的表皮连同猪毛一同刮下。

刮完毛的猪,白白净净有如化了妆一般。屠户们找来一架木梯,用铁钩钩住猪鼻,铁钩另一端固定于木梯的一个横档上,几个人帮忙着把梯子扶正了,斜靠在人家的廊柱上,使猪背靠木梯,肚子朝外悬空挂着。开膛破肚的工作往往是最有经验的师傅来进行,那把扇形的大屠刀,有一定的分量,破肚的力度要掌握得恰到好处。力度太大,会划破里面的肠子,造成内脏的污染;力度太小,又划不开肚皮。有经验的师傅手起刀落,只在那猪肚皮上轻轻一划,那冒着热气的猪内脏就迅速地翻到肚外。

屠户师傅摘心拿肺,大肠小肠各做分派:大肠最脏,割下放入那身后刚刚泡猪的桶内,初步洗净;小肠用一干净竹匾盛了,仔细剥去那肠衣上的脂肪,此之谓“花油”。肚内还有一个整块的脂肪,谓之“板油”,花油和板油可以炼成猪油。这自然生长的猪产生的猪油吃起来鲜而香,不比那吃饲料的猪所炼出的猪油,吃起来有一股膻味。在那艰苦的岁月里,这猪油一直是农人们的美味佳肴。

内脏处理完毕,剩下的工作相对简单。开边,从脊梁骨用屠刀劈开,需要一把力气;去头脚,猪头要整个的卸下,用于还年祭祖之用。再把猪肉按农户的需要进行初步的切分:排骨做一堆,两个火腿卸下做一处,大块改小块不一而足。眼看到吃午饭时间到了,主人留着这些师傅们吃了饭,付了工钱,他们又挑着工具匆匆去赶下一家。

杀猪,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业。也许是恪守“君子远庖厨”的古训吧,一般人家是不会让小孩子看的,特别是血腥的放血过程。越不让看,小孩子们越觉得新奇,都偷偷躲在门缝里瞧,瞧如何开膛,如何破肚。一旦内脏露出,他们最惦念的不是以后可以天天有肉吃,而是那个可以吹气当球踢的猪尿泡。一旦屠宰完毕,大人们又忙着去处理各种肉和内脏时,他们早以踢着那个吹了气的猪尿泡,漫山漫野地去疯去了……

四 上街

家里头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剩下的就是要到集市上去花钱的事了。一般在除夕前两天,农人们要到街镇上去采购一番,谓之“办年货”。

这街镇在东南几里地处,乃三县交界之重镇,水陆交通之枢要。其间商铺林立,货品堆积如山。一到年关,街上人流如潮,甚是繁华,素有“小上海”之称。尤其是腊月二十八、二十九,十里八乡,男男女女,三个一群,五个一伙,都往这街镇奔来,常常把这狭长的徽派老街挤了个水泄不通。

上街的目的和心态,各有不同。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和女人,脑子里满是那已经想了好几遍的购物清单:饭碗还需几个,酒盅还缺几只,木耳香菇这些干货还需几何,家人衣物还缺几件等等。女人每到一店就问价,她们更懂得货问三家的道理。男人没问几家就不耐烦,嫌女人慢,逛了半天还没有买回几样物品。女人就骂男人是催命鬼,男人被骂了,往往只得捺着性子跟在后面慢慢地走。一般会先采购一些过年急需用品:大到床单被罩、锅碗瓢盆,中到鞭炮花炮、时蔬糕点,小到针头线脑、毛巾手帕,最后是衣物。经济宽裕的人家,新年新气象,大人小孩全一身新。手头紧的人家,往往是先考虑小孩的衣物,然后是老人,最后才是自己。男人看着自己的破旧的外套,磨破的皮鞋,也想趁这过年时节换一番新的,无奈口袋瘪瘪,只得长叹一声,心说再凑合一年吧,等来年再换;女人看中一条好看的围巾,拿在手里老半天不肯放下,最后还是舍不得买。那种上海产的雅霜,擦在脸上手上,又白又香,无奈要好几块,最后只得作罢,选了几毛钱的用贝壳装了的蛤蛤油。

青年小伙子上街,眼睛只滴溜溜地往人家姑娘脸上瞅。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小镇的姑娘,无论乡下街里,个个都水灵,个个都皮白肉嫩。这些小伙子们一天到晚在街上转,从上街头跑到下街头,也没见买什么东西,只要一看到齐整的姑娘,眼睛就发直,甚至忘记了走路,直看到人家姑娘脸红甚至嗔怒了,才作罢而去。当然也有看对眼的,成就了一段姻缘,留下了一段佳话,也不在少数。

女孩儿爱漂亮,一到卖头饰的小摊前就不想走了。往往拿了一个漂亮的发卡在手里看了老半天,嘴上不说买也不说不买,旁边的父母知道她喜欢这个了,心疼女儿,再怎么省俭也不能委屈了孩子,就连忙买下来,那女孩儿脸上立即就笑开了花。

男孩子更多关注的是吃的和玩的。那中街的侉饼,用发酵的面团加入葱花及少许菜油,放入外面铁皮里面筑土的烤炉,紧贴炉壁烤了,吃来不咸不淡,香气诱人;下街的板糖,用大米加麦芽发酵,熬制出深褐的米糖再反复拉拔,最终变白,捏成椭圆的小块,摆在箩筛里。卖时用小铜锤锤开,用小杆秤称了,吃起来清香甜绵;还有那随处可见的油条和麻花,虽说是街镇里普通的小吃,但乡下也不常吃,都一齐买来尝尝,小嘴巴一直不停歇的。最能拉住男孩子腿的,还是那些个卖玩具的小摊和店铺。从木制的小刀小剑,到塑料的各种玩具枪,再到汽车轮船模型,每一样都让他们感到新鲜。他们一旦看中了某样玩具,就赖着不肯走。大人们在满足了他们买一两样玩具的要求后,往往舍不得再买了,不过他们不怕,他们还有绝招:往往来个“就地十八滚”,逼着大人就范……

拜年

王启巩/香茗客

正月的头等大事即为拜年。农人们一年忙到头,难得闲下来,正好趁着这正月里,互相走动走动,联络联络情感,休养休养身心。

一般人家正月初一不出门,因为除夕要守岁,守岁完毕还得出天方、祭灶神,祭完灶神往往大天亮了,这时才能去睡会儿。等到睡足了起床,往往都要吃午饭了,过午之后到人家拜年是不敬的,所以索性这天就都在家歇息了。

出天方是祭天的仪式之一,农人们通过祭天来祈求神灵保佑正月里出行能够平平安安。出天方前,预先要翻看黄历确定时间。时间一到,大家都带着祭品和各色炮竹礼炮聚集到祖堂上,先跪拜了祖宗,然后打开祖堂大门,出门朝某一个方向跪拜了祭天。如今年黄历上曰“大利东西、不利南北”,那跪拜的方向就是东边或西边。跪拜完毕,大家把各人所带炮竹或礼炮集中放了,此之谓“出天方”。

正月初一休息了一天,正月初二,一般人家都早早起了,孩子们穿好新衣戴好新帽,在父亲的带领下提着礼物去拜年,只留下母亲和年迈的爷爷奶奶在家待客。这拜年的顺序,也有讲究,也体现着长幼有序的原则:依孩子们而言,一般先去祖母的娘家,然后是母亲的娘家,最后是父母的其他亲朋。每到一家,孩子们就在父亲的暗示或指挥下向长辈们磕头拜年。当然,这枯燥而尴尬的叩头仪式后,往往会收到装着多少不一压岁钱的红包,这是让他们极开心的事。他们可以用这钱买心宜的花炮或糖果,还可以歪着脑袋,把红包在空中甩上几甩,向邻居某个伢子炫耀道:“咦!我有好多红包哇!”或者“我的红包比你多罢!”这“罢”字拖得老长。

正月拜年来客,一般家庭都会拿出自己平时舍不得吃的,最好的吃食来待客。男人们一上酒桌,三杯下肚,话就多了,气氛就活跃了。觥筹交错之间,或划拳猜令,或吹牛急眼,或借酒浇愁。饭毕,麻将纸牌登场,杠上开花与地主庄家之声此起彼伏。不过一般并不赌钱,赢者用食指在输者鼻梁轻轻一刮,或者让输者钻穿桌底,或用纸条贴输者胡须,以示惩罚。眼见天光大暗,男人带着孩子们归家。一路上遇到拜年的熟人,相互敬烟问候。也有因喝高了的,走路左摇右摆,或者骑车一头钻到田坝里,爬出来成了泥人的,也常常见。

充当家庭主妇的女人,往往要在客人都招待完毕后,才得空跑跑娘家。这时兄弟姊妹相聚,倍感亲切,无话不谈,有时候谈到大天光也不肯去睡。那些过得不如意的女人,往往向家人诉说她们在婆家所受的委屈,她们男人的不是。她们的父兄虽然很愤怒,但也只是劝:“夫妻没有隔夜仇。”或“伢们长大了日子就好了!”她们的母亲就只在旁边落泪。那些个远嫁的女人,在交通不发达的往昔,天遥地远,回一次难一次。每次她们回娘家,她们的父母都要担心一次。特别是那雨雪的天气,路上常常是泥泞不堪或是大雪封路。每次探亲归去,临别时,女儿从贴身口袋中摸出那带着体温的,平时瞒着丈夫,靠卖鸡蛋一毛一分地积攒起来的五元或者十元,偷偷塞给她们的母亲,并叮嘱她们照顾好自己。她们的年迈的母亲,总要把她们送到村口,顾不上捋一捋被寒风吹乱的白发,目送着她们的身影,直到完全看不见。

文曲星文学社刊物委员会主任张兆生《年关》点评:

阅罢王启巩先生的大作《年关》,一幅皖西南百姓过年的生活画卷展现在我的眼前。那古镇,粉墙黛瓦,小桥流水,古色古香的美景;那物产丰富,商贾云集,热闹非凡的年景,让人流连忘返。小镇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为过年忙碌着,兴奋着,虽生活窘迫,但年还是不能不过,且过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

《年关》分四个部分,把年关前主要的生活习俗进行了详细描述。观作品一如刘鄂的《老残游记》,人文地理备述详尽;又似《舌尖上的中国》,娓娓而谈,丝丝入扣,美食令人垂涎欲滴,勾起人们对故乡的怀念之情。

这已不是简单的散文,而是具有史料价值的地方风俗志了。无论祭祖,做豆腐,杀猪都好似作者亲自操办亲手操刀,阅后如身临其境。“点卤也是一门技术活,豆腐的“老”和“嫩”,全在此一举。决定点卤的老嫩,在于豆腐的用途:现吃的往往会少放卤水,吃起来口感较“嫩”;需加工其他豆制品的,如“生条”“豆腐乳”等,往往会多放卤水,以便于加工。”简直就是专家。那豆腐、猪肉、地方风味食品,香味似乎迎面飘来,炙味俨然。祭祖仪式虽南北有别,但那做豆腐我是再熟悉不过了,邻家嫂子做了一辈子豆腐,至今老家还在用豆腐的浆水刷碗、洗衣服,干净又环保。作者写的即真实又亲切,莫非自己家是开豆腐房的吧?

小时候,看杀猪,屠夫用嘴把猪吹的圆滚滚的,也是很惊讶他的嘴功,要是能弄个猪尿泡吹吹做气球玩,也是小孩子们的奢侈玩具了。“一旦内脏露出,他们最惦念的不是以后可以天天有肉吃,而是那个可以吹气当球踢的猪尿泡。一旦屠宰完毕,大人们又忙着去处理各种肉和内脏时,他们早以踢着那个吹了气的猪尿泡,漫山漫野地去疯去了……”,说到我心里去了,使我似乎又回到童年一幕。小时候我也这么干过,没啥玩具,这就是好玩的了,乐此不疲。过年赶集能做件新衣顺便买几挂鞭炮,这个年也是最惬意的事了。

作者文笔细腻,观察生活细致,有很深的生活洞察力,且逻辑严密。在详述风俗的情况下,各色人物的心理也写得非常灵动,如流水涓涓,若一缕春风,润人心田。可见作者生活阅历深厚,对生活充满了热爱,对家乡的依恋之情跃然纸上,弥漫着淡淡的乡愁。

作者简介

张兆生,笔名东岭散人。山东省莱芜市人,生于1963年12月1日。参军六年,考入济南陆军学院;曾参加老山、者阴山对越防御作战;转业后,入职中国农业银行山东省莱芜分行。曾获中国农业银行总行征文二等奖,此后步入写文之路。以诗词歌赋、散文、小说、古文为主要创作方向,任文曲星文学社刊务委员会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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