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一问”之5：为什么心理咨询一定要收费？

问：心理咨询师是助人工作者，可为什么心理咨询一定要收费，而且有些还费用不菲？

◆ ◆ ◆

答：看到这个问题，很多人会有同样的疑惑，同时也有很多人帮心理咨询师说说话：这是一个职业，心理咨询师也是人，也要吃饭啊。恩，先谢谢替心理咨询师说话的朋友们。然而，收费这个问题，除了“职业”原因以外，其中，还有很多微妙的的心理过程。

前些年我有个个案明峰（化名），初二的男孩，咨询到一个阶段的时候，父亲不同意继续为孩子支付咨询的费用，理由是孩子对学习的态度没有转变。当时我和明峰的关系建立得不错，我们俩都对咨询的进程感到满意，孩子也表达了他想要继续和我沟通的渴望。我考虑过后，决定免费继续这个个案。当我告诉明峰我的决定时，他既欣喜又担忧，似乎受不起这个免费，他跟我强调，以后他赚钱了就还给我，我同意了。后来，他打过几次电话给我，每次都反复问我，“老师，很抱歉，我是不是打扰你了”，“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无论我作何解释，他总是诚惶诚恐，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终于，我再也受不了他，觉得他烦，因为受到“免费”“恩赐”的罪疚感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心思，心理咨询根本无法开始，他也终于证明自己是对的（“我真的让老师很烦”）。其实，从一开始，他早已认定：我没有付出，就不应该得到。这也恰是我们在人间生存的重要法则之一，平衡。“有付出才有收获，付出多收获就多”，不管是在人际关系中，还是在生活的其他方面，这已经成为我们内心不言自明的一副标尺了。关系一旦失衡，就很难再维持了。

我的另一个个案王君（化名），他经过转介来到我这里。第一次见面，我就先对他介绍了我的收费情况，并问他关于收费有什么需要更清楚了解的问题。王君听了我的介绍，仿佛松了一口气，他说终于不用花心思在纠结费用的问题上。原来这之前的心理咨询师碍于熟人介绍，未收取他的费用，每次见面，王君总要给心理咨询师带个礼物来感谢他的帮助，否则总感觉心里过意不去。他说几次咨询，他花费了几千块钱买礼物，比正常付费的花费更高，他产生了强烈的牺牲感。其实，这时候，咨询师也常常会有牺牲感，因为对他来说，他依然是在免费工作。然而，费用的部分成为咨询师和来访者不可触碰的隐形屏障，阻挡着关系的发展和深入。金钱最容易勾起人们的罪恶感和匮乏感，所以我们总是尽量避免谈钱，然而，嘴上不谈，心里却反复在想；另一方面，我们也避免进入“金钱关系”，仿佛这种关系很俗气和肮脏。事实上，在心理咨询中，有标准的收费明确了咨访之间的关系，这种关系如此纯粹和清楚，对来访者而言，“我付费了，我值得被认真对待，我愿意从中学习和收获”，对咨询师而言，“我收费了，我的工作是有价值的，我愿意认真对待我的个案”。如此看来，付费和收费意味着咨访双方都需要为自己负责。在免费的咨询中，自我价值感低的女性来访者常常想要用性来回报咨询师，而在收费的咨询中，色情移情的发生较少，即便发生，咨询师也更倾向于克制自己的冲动、自我觉察和寻求督导帮助，这大大降低了咨询师和来访者发生暧昧关系的风险。

生活中常常是这样的情况，免费的咨询不屑去，收费的咨询不愿去，这时候，不如转身问问镜子里的自己：我真的想要改变吗？

其实，当我们准备接受心理咨询，是一个内在的决定，决定不再外求，决定面对真实的自己，决定改变现状，这时候，付出金钱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若非心里真正做了决定，只是表面声称要改变，那就会感到“困难重重”，费用，最容易成为“困难”的的理由之一。若真的做好改变的准备，即便真的无法负担经济费用，上天也会听见你的愿心，并为你送来免费的咨询师或课程。

对于咨询师来讲，亦如是。

回想起我从免费，到收费，再到提价的这些年里，每一次作出决定，以及决定后执行，都经历了一番纠结的心理过程。记得我的第一个收费个案，是一个近六十岁的妇女，她不断跟我抱怨先生的缺点并说她要离婚，我明知她的需要是找人说说而已，我什么也做不了，却对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感到内疚，因为我收费了，仿佛我要做点什么，比如给点具体的可行的建议，才对得起我对她收取的费用。越是想多做点，我就越用力，越用力，就越累，甚至对个案感到愤怒，以至于产生强烈的挫败感。从头到尾，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问自己：你值得这么多的费用吗？所以，关于收费，咨询师同样也需要准备好自己，我的能力，我的状态，我可以收取费用吗？我要收取多少的费用？若收取了自己能力之上的费用，咨询师终将被“我不值得拿这么多费用的内疚感和匮乏感”吞没而无法继续工作，更不用说咨询的有效性了。另一方面，咨询师经过长期的学习和积累，感到自己值得收取更多的费用却不被允许提价，也会因此产生牺牲感，这些情绪都会直接影响和个案工作的进程。

费用的问题很容易勾起咨询师的牺牲感和罪疚感，有时候它们是交织在一起的。我的个案林海（化名），一个15岁的男孩，对我赞赏有加，声称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医生，我一下就掉入了他的“甜蜜陷阱”，拯救者和受害者的故事开始上演，他开始不断“骚扰”我，最后，我在强烈的牺牲感下拒绝了他对我提出的“无理要求”，我们的关系就嘎然而止，继而我又陷入了内疚。后来，我提醒过，但是林海的父亲一直没有来付最后一次的咨询费用。我隐隐感到，这个未结的费用，与我的内疚感有关----我已经抛弃了他，我怎么要这个费用呢？大脑常被蒙蔽，心灵却诚实如初，任何的不值得/不应得的念头，都会把人/物从我们身边带走。

末了，回到开篇的问题，大众对心理咨询和心理咨询师的误解，主要是因为人们还未将其看成是一个职业，对于心理咨询的效果，还是持怀疑态度的。这都是正常的，毕竟在大陆，心理咨询还是新鲜事物。这就更需要执业者用职业的态度来对待这个工作，只有心理咨询师自身坚持学习和体验，修复自己过往的创伤，不断提高自我的专业修养和个人修养，真正提高心理咨询的有效性，心理咨询师才能够真正成为一个职业。

回答者：龚娴静

> 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 高校心理咨询中心主任

> 09年跟随王敬伟老师学习宽恕疗愈治疗方法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