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岁,失明;42岁,创业!

纪录片《盲人不按摩》

“盲人一走到街上去,直接就会问,你在哪家店里工作啊?”这是纪录片《盲人不按摩》中的一个场景。

盲人不按摩,似乎是所有盲人的奢望。

今天的主人公,叫王臻,也曾经历过这样的灰暗。

采访王臻的过程中,王臻忽然说:“抱歉,我先处理几条消息。”打开微信,他的手机迅速地以飞快的速度念出一行行聊天信息,语速起码是常人的十倍。《IT时报》记者根本听不清,但王臻已经开始给对方回消息了。

32岁,我失明了

时间倒回整整十年前,2009年5月20日。

那是一个滂沱的大雨天,王臻在那一天吞下了巨量安眠药。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520预示着“我爱你”,十几个小时后,王臻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

“2006年得病后,2008、2009年眼睛急剧退化,那时到了人生的最低谷,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王臻所说的病,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眼科疾病——视网膜色素变性。这是一种全世界都无法根治的病,病人只能等着视力逐渐退化直至失明。

天堂和地狱间的距离那么近。

2006年以前,王臻的人生顺风顺水。2002年,他从国企辞职,来到德国亚琛工业大学攻读硕士,毕业后留在德国工作。

2004年,他回国结了婚,一年后儿子出生。

2008年,岳父的去世,让王臻决定回国陪在妻儿身边。然而,一切都在悄悄发生着变化,眼睛让他的工作越来越力不从心,妻子和他的矛盾也逐渐爆发。妻子决定带着儿子离开他,一个曾经让人羡慕的完美家庭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2009年5月20日,是他们约定离婚的日子,也是王臻“重生”的一天。

“既然老天没让我死,为什么我不能好好活下去呢?”活过来的王臻决定,继续好好活下去。

走出去,做一名志愿者

失明后,王臻失去了原来的工作。

没有经济来源,一个人长时间与自己独处是如此的压抑。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王臻下定决心:重拾自己的价值,走出去。

他报了各种各样的盲人技能培训班,学盲文打字,考计算机无障碍应用操作证书……当然,也没少了学按摩。但,都没有找到工作。

王臻

2012年,失望之中的王臻决定再次彻底改变自己的生活。他报名成为贵州一所盲人职业学校的志愿者老师,在大山里,教授学生计算机和英语。这是他失明之后第一次出远门。

令王臻印象深刻的是,那里的外国志愿者以及他们收养的盲童。

“有些老外,在这里支教了好多年,有些老外,卖了房子来支教。有一对美国夫妻,收养了一个中国盲童,那个孩子大概八九岁的样子,但她的行为能力、谈吐举止、敏锐度都让我钦佩。一开始,我都没有觉察出她也是个盲人。九曲十八弯的山路,她都自己拿着盲杖走,使用盲杖非常轻柔。她从来不埋怨生活,与人交流非常自然,所表达的都是普通人的东西,你完全感觉不到眼睛给她带来的不便。”

2013年,从贵州回上海后,王臻到浦东图书馆做盲人计算机志愿者老师,同时还创办了一个“VIP俱乐部”,这是属于王臻的幽默感,这里的VIP并非贵宾的意思,而是Visually Imparied Person(视力受损的人)的首字母缩写。

“视障者出门不方便,我想让他们通过网络了解外面的世界,连接彼此。”慢慢地,越来越多的视障者在王臻的指导下学会了电脑和手机的基本操作,学会了读屏软件的使用,学会了上网和QQ、微信聊天。王臻还经常去学员家里帮他们安装电脑,王臻的视障朋友也越来越多。

盲人创业也要讲商业价值

“只有盲人才真正了解盲人。”王臻说,盲人想要参与社会时,别说企业,甚至在公益组织中都很难找到工作,“我想通过创业,让盲人深入到策划、组织、执行每一个项目中去,让盲人真正拥有话语权,更好地融入社会,发挥价值。”

根据中国残疾人联合会统计数据显示,2017年,全国持有残疾人证的有34039653人,其中15-59岁的有19046518人。全国残疾人就业人数9421039人,以15-59岁为适龄工作年龄估算,就业人数约为49.46%。全国残疾人中,高中以上教育程度的3478725人,仅占10.22%。盲人就业情况没有专门的统计数据,但是单独有“盲人按摩”统计数据,侧面说明盲人的就业方向还是以按摩为主。

2014年,王臻与几个盲人朋友开始创业。2015年,他们成立了上海闵行区古美仁品社区为残服务中心,专注于视障者的技能培训以及社会融合公益项目。在街道、基金会与企业的帮助下,他们逐渐开展了特殊学校盲童远程计算机培训、上海浦东图书馆计算机手机无障碍技能培训、市级盲人心理咨询室、“爱心牵手,你我同行”等多个项目。

比如自2018年7月8日开展的“爱心牵手,你我同行”视障人士陪走项目,每周日由视障者与志愿者一一组队漫步,如遇下雨则改成室内活动,至今已坚持整整一年。令人感动的是,每期的志愿者报名都会排起长龙,还会有视障人士报名服务类志愿者。

王臻明白,任何人要想有可持续发展,必须创造商业价值,就算是盲人,也不例外。因此,他又把创业眼光投向了科技领域。

华晓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是他致力于无障碍软件和应用开发的一次创业。

“我们目前做的主要是盲人无障碍游戏与无障碍处理以及超自由学习App项目。超自由学习App由于尚未融到资,还在起步阶段。设想是把全国各地的盲人、残疾人技能汇集起来,编成教程,输出给盲人、残疾人社群,并且给他们提供线上试训机会。学得好的人可以带着技能实现劳动价值,做得更好的则可以吸引更多资金,协助他们去做创业小组,在平台上提供更高更专业更有价值的服务。”王臻对他的创业项目有着许多设想。

科技让盲人重获话语权

“科技对你的帮助有多大?”记者问。

王臻说:“太大了。科技就是我的一双眼睛,一个脑袋。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科技都给我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通过Text to Speech(从文本到语音)系统、OCR图像识别系统,再借助读屏软件,王臻可轻松自如地操作电脑和手机。“残疾人出行一直是个难题,通过电脑和手机实现交互后,残疾人可以和普通人,甚至在不同残疾人群之间更方便地交流。”

王臻举了一个例子。在有了“爱心牵手,你我同行”公众号后,他实现了志愿者线上招募管理,减少了人力时间成本。通过数据收集,可随时进行可行性分析,通过数据呈现,提高了项目透明度和公信力。

如果用一个词来总结这些年的创业经历是什么?王臻说是:“科技助盲”。

他说:“盲人缺乏被普通人了解的机会,我们通过科技让盲人重新获得话语权。让视障者借助计算机和手机,独立工作生活学习,提高生活质量;同时,连接各种社会资源来帮助盲人重新回归社会,增加社会认可度。”

对话王臻

记者:失明对你的打击有多大?

王臻:刚开始很不适应,窝在家里情绪很差。后来我意识到这样是不行的,自己做了几件事:在网上看其他病友的经验,认识有相同经历的病友,多出去走走。用盲杖到处摸索的时候,也从地铁月台上摔下去过,但自己还是喜欢多出去。

后来我总结了走出来的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需要被认可及理解的阶段,病友间的交流往往会产生很大的效果;第二阶段是技能培训的阶段,慢慢走出后,他需要一些技能和实践,最好有就业成功案例的引导;第三阶段是技能转化的阶段,他的知识和能力能为别人服务,创造社会价值。

记者:你的创业伙伴也和你一样吗?

王臻:他们是一群有梦想的视障者。诸晓鸣,一个非常优秀的盲人程序员,他是80后,非常喜欢计算机,想考计算机专业,可惜由于视力未能如愿,但他一直自己钻研,开发了好几款无障碍游戏。陈良才,从温州山区到上海打拼的一个小伙,一直孜孜不倦地钻研技术。李陈锤,和我得了一样的病,他以前就是优秀的程序员,失明后沉沦了两年,被家人叫回老家做按摩,但他不甘心,最后我把他拉回上海一起奋斗。

同时,也有许多视力正常的人帮助我们,有顾问、技术志愿者,还有许多企业对我们提供援助,如思科公司、叮咚买菜等。

记者:是什么让你鼓起了勇气?

王臻:我有一位病友陈大姐,她和我有相同的经历,我最困难的时候,她经常鼓励我教导我,分享她的创业史,分享自己的社会资源、志愿者、行业人士等,对我提供了很多帮助。总体来说,这些年感动多于不顺。

记者:未来科技将怎样帮助盲人?

王臻:希望借助人工智能、图文识别等技术,让盲人真正和普通人一样无差别地感知世界,享受生活,为社会创造价值。

记者:想对自己的孩子说些什么?

王臻:这些年由于眼睛不方便,和孩子独处的机会很少。孩子也因为他爸爸是盲人而有些自卑。我之所以做很多事,有一点是想通过我的努力,向他证明,爸爸是真的可以做很多事的。希望他有一天能从我的人生经历中悟出一些道理,对他的后半生有些帮助。

作者 / 钱奕昀

编辑/挨踢妹

图片/ IT时报 网络

来源/《IT时报》公众号vit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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