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金融》|做一个真正的银行家——银行哲学要义之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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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本刊自2020年6月1日起,在随笔栏目连续推出“银行哲学要义”系列文章,共计十篇。这一组文章立足哲学视角,既有对银行业历史的深刻洞察,也有对货币、生息资本以及银行本质的深入剖析,更有关于银行经营理念、客户关系、运营管理、风险防控及国际业务等方面的真知灼见。本期刊发的是该系列的最后一篇文章,在此衷心感谢作者的信任和读者的关注!

作者|弘毅

文章|《中国金融》2020年第22期

国之所需,民之所向,银行之所为。银行既是经济发展的助推器,又是社会稳定的重要支柱。银行领导岗位绝不是一个享清福的地方。真正的银行家,是伟大的家国情怀与具体的银行业务相结合的人格化。银行家要从宏观经济角度看问题、想问题,从微观主体需要和潜能出发找切入点和突破口。做有政治信仰的银行家,这是方向;做有专业精神的银行工匠,这是饭碗;做银行界的哲学家、理论家,这是水平;做银行界的行动派,这是品德。

第一,坚定理想信念。银行是有灵魂的,理想信念就是灵魂,亦即与实体经济同呼吸共命运,服务民生,改善民生。银行既是一个有形的金融机构,又是一个精神组织。只讲利益,不讲理想信念,这样的银行是很危险的。真正的银行家,始终把国家、民族和公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在多方合作共赢的过程中,实现银行的增长与发展。

以人民为中心。银行要以人民为中心,即服务民生,支持实体经济。人文哲学通常要回答三个问题,即,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做银行的人,也要思考,银行是什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现代银行本质上是信贷供应商,为商品生产和交易服务。贷款源于存款,存款源于汇兑,汇兑源于贸易,贸易源于商品生产。银行是商品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从商品经济中来,到商品经济中去。智利诗人聂鲁达在《这就是我的生活》中写道:“我来自人民,我为人民歌唱。”同理,银行来自实体经济,要为实体经济服务,这是银行的根和魂。忘记这一点,银行就等于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以人民为中心,体现在银行经营管理上,就是要引导大型银行服务重心下沉,推动中小银行聚焦主责主业,深化农村信用社改革等。在银行家眼里,人民就是客户,就是市场主体,就是项目单位,就是存款人、贷款人、结算户。

追求大义大利。宋代周敦颐讲:“圣人之道,仁义中正而已。”经营管理一家银行,道理一样。以客户为中心,为实体经济服务,可谓“仁”;履职尽责,互惠互利,可谓“义”;不偏不倚,依法依规,可谓“中正”。银行是企业,不是慈善组织,必须考虑成本与收益,“以盈利为目的”无可厚非,但并非唯利是图。“利”有大小、公私、长短之分。公共利益、长远利益是大利。大利者,义也。一个负责任的、有前途的企业,包括银行,追求的是这种利益,而不是损人利己的不义之财、竭泽而渔的眼前利益和无法无天的横财。这就是儒家“重义轻利”的内涵,也是商业银行“以盈利为目的”的真正含义。特别是对于我国银行业来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必须在银行组织体系、制度框架、运行机制上有所体现。党管金融,集中财力办大事,服务国家战略,等等,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银行的核心内容,与商业化的大方向并不矛盾。利莫大于公利,义莫高于公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银行追求的是大义大利!

讲政治与讲市场。政治管根本,管方向,管目标。不懂政治,银行就没有方向和目标。银行的政治站位、社会责任,绝不是一句空话,一句口号,是实实在在的行动,是危难时期的自觉。今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国家开发银行等银行机构立即发放应急贷款,提供无偿捐助,就是很好的例子。但只讲政治,不讲市场,银行就变成了财政。银行经营有许多原则,讲政治,不是破坏这些原则,不能把法规和内控要求扔在一边,做超越权限的决策,办违反程序的事,更不能滥用国家金融资源,自我表现,实现个人目的。这不是真正讲政治。银行讲政治,是在国家的号召下,局部服从整体,地方服从中央,在法规允许的范围内,量力而行,尽力而为。

第二,推动改革创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一个国家是这样,一家银行也是这样。要处理好新与旧、传统与创新、继承与发展的关系。对过去,采取扬弃的态度;对未来,做好拥抱的准备。真正的银行家,并非特立独行,而是独立思考;并非出于虚荣而标新立异,而是从善意的角度去创新,从不人云亦云,亦步亦趋,不让贪婪、眼前利益牵着鼻子走。

变化与银行改革。《庄子》一书70余次提及和论述“化”,认为万事万物都在“万化之途”。《易经》更直白:“穷则变,变则通。”马克思主义认为,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运动是有规律的。变化是绝对的,不变是相对的。变化及其规律,也是银行哲学必须探讨的一个命题。时间推移,空间变换,环境不同,银行的策略和经营管理方式方法必须改变,这叫与时俱进,或者说是推陈出新、革故鼎新。问题是,变化的本源是否存在,它在哪里?“天不变,道亦不变”或者“以不变应万变”,这样的观点是否成立?绝对物、绝对精神、道、上帝、真人等,是否存在?现在看来,庄子所说的“藐姑射之山”没有神人,更没有神一般的银行。一切都在变,唯有变化不变。连“服务”这个银行的本质特征,在起诉客户骗贷或拖欠贷款时,也会发生改变。

开门创新。创新是对历史的扬弃和升华。要在总结银行制度成果的基础上,全面评估现行经营管理制度体系科学性、有效性、可操作性。破除藩篱桎梏,力争主动作为;允许试错容错,营造创新氛围。确保银行工作与时俱进,因地制宜,忙而不乱,紧张有序。同时,创新不是闭门造车、空穴来风,创新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迎着问题来,奔着解决去。针对经营管理过程中碰到的难点、堵点,及时提出务实管用的办法。实践、认识、再实践,循环往复,止于至善,不断增强制度的活力,提升银行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水平。当前,一方面银行内部感觉信贷任务重,另一方面中小企业感觉融资难融资贵,这是一对矛盾。化解这对矛盾,一靠银行主动作为,善于作为;二靠融资模式创新,即围绕信用可持续性进行创新。

择善固执。创新是推动银行业务发展的“核动力”。银行应该鼓励创新,并且善于创新。但是,银行不能为创新而创新,不能标新立异。银行在创新的同时,不能忘记择善固执这一条。朱熹在《中庸章句序》中说:“其曰择善固执,则精一之谓也。”例如,银行的本质和基本功能不能改;为实体经济服务、降低社会融资成本的宗旨不能改;既要发放贷款,又要控制风险的信贷方针不能改。推陈出新,旨在完善至善,抛弃错误的、恶的,坚持正确的、善的。择善固执与推陈出新,对银行来说同等重要。所谓金融创新、银行改革,说到底是对过去视之为神圣的原则、理念、习惯做法,在实践中评估,乃至做某些突破而已。

第三,探究经营之道。在银行工作了一辈子的人未必就是银行家,只有知行合一、用心体察、不断总结提升的人,才能成为银行家。银行是一个综合部门,所以银行家要有广阔的视野、渊博的知识。同时,银行又是一个专业部门,要遵守几百年来形成的基本规矩。做银行工作,要坚持三个导向,即问题导向、目标导向、结果导向,找切入点,寻方向感,得实际效果。

辩证思维。真正的银行家要有辩证思维,善于去粗存精、去伪存真,善于综合协调、科学判断,善于择善而从。他既要强调风险控制,也要强调业务拓展;既要强调人民币业务,也要强调外币业务;既要看重国内市场,也不能丢掉国际市场;既要做好业务工作,也要做好人的思想工作;既要表扬先进工作者,也要批评不思进取的人;既要管好总部,也要管好分支机构。也就是说,银行管理者要权衡利弊,因时制宜,注意实现多方面的平衡。一要平衡好资产与负债,重在匹配,确保资产流动性;二要平衡好成本与收益,重在覆盖,确保银行盈利;三要平衡好供给与需求,重在沟通,确保业务连续性。真正的银行家,看到的是未来,不是眼前;想到的是全局,不是局部;关注的是变化,不是静止。他做的生意,是大趋势中包含着必然性的生意,而不是通过人际关系制造的偶然买卖。

领导力与执行力。领导力与执行力相对而言。在上者,常恨执行力不够;在下者,常怨领导力不行。事实上,两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一般来说,执行力取决于领导力,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领导力的提升在于领导的能力和水平。陆九渊在《杂说》中讲:“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正确的指令,没有不响应的;错误的指令,怎么能执行呢?银行家的权威,不是来自于豪华的办公室、更高的地位,而是来自于自身能力、品德,来自银行同业口碑、社会声誉,来自银行的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说得明白,才会有人听;决策精准,才会有人跟;效果好,才会有人信。有能力才有权威,有胆略才有魄力,有品德才有信用。柔弱不足以驭众,刚愎不足以合众,无能不足以服众。真正的银行家是银行的主心骨,定海神针,在既定的大方向、目标下创造性地开展工作,无私无畏,无欲则刚。

成事在人。事在人为。选人用人,对于任何一个组织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对于银行家来说,银行最大的资产不是贷款,而是行员。有一支德才兼备的队伍,就会有一家伟大的银行。德才兼备,以德为先。德是什么呢?是忠诚,忠于党纪、国法和金融事业;是干净,腐败的人一定会出卖、输送银行的利益;是担当,担当意味着主人翁意识、荣誉感、责任感和使命感,经营勇气和能力。郑观应在《盛世危言》中说,“惟银行用人实为第一难事”,银行负责人“宜由股商中,慎选一精明干练、操守廉洁之人”,激以奖励,警以刑诛。一般员工则“皆由公举,不得私荐”,如一定要荐,“荐而作弊,举主坐之。倘有亏蚀,荐主罚赔”,务使弊绝风清。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还是问题导向、结果导向比较实在,“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精明干练、操守廉洁最终必然体现在经营业绩和依法合规上。

在老庄哲学中,“众妙之门”即知识论。“不知、知止、无知、真知”,为其关键词。银行哲学试图打开的是银行“众妙之门”,然而,人们会发现,尽管银行已有数百年的历史,掌握的知识与未掌握的相比,仍处于“不知”状态。已有知识限于看得见摸得着的事物,如制度、报表、损益等等,换句话说,止于此,亦即“知止”。一些长远的、规律性的、隐性的、心理的、非确定性的问题,依然在困扰着业界,可谓“无知”。那么,银行长盛不衰、蹄疾步稳之“道”(“真知”)在哪里呢?用庄子的话说,在“真人、神人、至人”那儿,也就是在真正的银行家那儿。而谁是真正的银行家,恐怕只有时间和实践知道!■

(责任编辑 贾瑛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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