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有耳

♣ 董全云 听说我参加了献血活动，母亲心疼得不得了，给我冲了一大杯浓红糖水，说木耳补铁生血，拿出两包东北黑木耳非要我拿走。 成熟的木耳中部凹陷，呈耳状，故名木耳。唐朝韩愈在《答道士寄树鸡》中写道：“软湿青黄状可猜，欲烹还唤木盘回。烦君自入华阳洞，直割乖龙左耳来。”木耳在这首诗中被韩愈赞誉为龙耳，足可见韩愈对木耳的喜爱，而树鸡则是木耳的古称。 儿时，老家的院子里有朽木，遇到连阴雨天，木头上便会生出一片片的灰黑色野生木耳。母亲小心地采下晒干，她说新鲜的木耳有毒，只有经过阳光的炙晒和风的熨磨，它才会入人肌理肺腑，生血、补铁，清理肠胃。 记忆里，家里有一个粗纹小布袋，里面装着晒干的木耳蘑菇，放在小竹篮里，挂在堂屋檩子上。来了亲戚，母亲会小心地打开布袋，用手指捏出一点木耳，放到不锈钢的小盆里，凉水泡发。有些神奇，盖不严盆底的木耳，一两个小时居然长大，黝黑透亮，丰盈肥厚，满满的一小盆。凉拌，或青芹炒肉片，或西红柿炒鸡蛋，不论什么菜蔬，一旦搭了黑色的木耳，立马盘内色彩生动，营养加倍。 现在人们食用的大多是东北小木耳，肉厚，具有药用价值。我有一爱喝酒的中年朋友，他家的饭桌上常有一盘黑木耳，或凉拌，或清炒。问其缘故，答曰降血脂，排毒清肠。 夏日暑热，凉拌木耳来一盘。木耳发泡好，如果有芫荽几根最美，洗净控水，淋上香油、精盐、香醋，装盘即可，黑色的木耳朵朵如花，点缀碧绿的芫荽段，清淡营养。 女人月事，一碗木耳红枣粥，美容滋养是再好不过。发泡好的木耳，洗净撕成小瓣。粳米淘洗干净，大枣去核，切片，一同放入锅内，大火烧开，移文火上慢炖，咕嘟咕嘟，白色粳米至熟烂成粥。喜欢甜口的加入冰糖，喜欢咸口的加一点精盐，一碗糯糯温热的木耳红枣粥，实在是温补之良物。 即便寻常白菜，加几片黑木耳，也立刻如下里巴人成了阳春白雪，虽家常味道，却是一生的滋养。 母亲生日，我和她二人在厨房边做着菜边聊着家常。父亲在客厅看着电视，冬日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光影斑驳，明媚温暖。中午，三世同堂，弟弟、弟媳给母亲敬酒，一晃眼的工夫，孩子们也长成了我们小时候的模样，母亲开心地笑着，满桌都是母亲精心置办的菜肴，热炒凉拌，满桌的菜蔬里都欢快地绽开一朵朵黑色的木耳花。 初冬。傍晚，寒气初上。坐在灯下读新疆作家李娟的散文，“在阿勒泰的森林里，木耳一排排半透明地并立在倒木上，或单独一朵，微微侧向一束手指粗细的光线投过来的地方。它们是森林里最神秘最敏感的耳朵，它总能会比你先听到什么声音，总能比你更多地知道些什么。”“阿嚏阿嚏……”可能是白天出汗后受了些寒，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忽然，母亲的电话打来，“天冷了，降温了，注意照顾好自己。” 我不觉有些泪目： 其实母亲又何尝不像老树上立起来耳朵的木耳，时时刻刻侧耳倾听着我们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