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佛道鬼神画家——卢棱加、梁令瓚

卢棱伽

卢棱伽,事略见于《历代名画记》《唐朝名画录》《益州名画录》《宣和画谱》《广川画跋》《洞天清禄》等书。他为长安(或谓京兆)人,生卒时年不详,活动于玄宗至肃宗朝。善画佛像,为吴道子弟子。画似道子但才力不及。颇能细画,咫尺间山水寥廓,物像精备,经变佛事是其所长。他曾入蜀地,画名益著,一时名流莫不敛衽。肃宗乾元初年(公元758),曾画大圣慈寺壁行道僧,大书法家颜真卿为其题名,时称“二绝”。有一次,吴道子在京师画总持寺三门,观者踊跃,大获泉货(钱币);棱伽也躲在庄严寺三门对画,锐意经营,颇臻其妙。一天,道子忽然看见所画,惊叹地说:

此子笔力,常时不及我,今乃类我,是子也,精爽尽于此矣。

过了一月,棱伽果然去世。说明他的画艺,平常不及老师,呕心沥血的作品,也能臻达道子的地步。

他绘画过的佛寺壁画,画史记载的有:化度寺画过《地狱变》;千佛寺绕塔板上,有他和吴道子、韩幹合作的《传法二十四弟子像》;褒义寺佛殿西壁,有他绘画的《涅盘变》;庄严寺中门外东西,有他的画,但内容不明。此外,他也画过一卷《释教画源》传世。

唐代 卢棱伽 尊者像(六像之一)(残)

设色 每尊30×53cm 故宫博物院藏

至于他的作品流传后世。根据北宋《宣和画谱》中记载,徽宗时内府收藏他的作品,有一百五十件之多,可见他生前创作之勤奋。尤其难得的,其中罗汉像就有六十四件,十六罗汉像有六十七件,几乎占去绝大数量,显见这是他特别擅长的题材,堪称开启后世这项罗汉画风气的先驱。其他的作品,尚有《献芝真人像》《成道释迦像》《释迦佛像》《大悲菩萨像》《观音菩萨像》《文殊菩萨像》《普贤菩萨像》《七俱胝菩萨像》《智嵩笠渡僧像》《渡水僧图》《高僧图》《孔雀明王像》等,可惜上述所有作品,几乎都没有流传下来。至于画迹留存今日,仅有: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收藏《渡水僧图》一轴;美国华盛顿弗瑞尔美术馆收藏《文殊、普贤菩萨》对幅二轴;故宫博物院收藏《尊者像》册六开。其中的《尊者像》册为一流传有绪的画迹。

唐代 卢棱伽 尊者像(局部)

这件画册,以内容看来,应是原本十八开的《尊者像》册,经过散佚残存下来仅六开。画为绢本,每帧高30厘米,宽53厘米,着色画法。画幅上均有书写尊者姓名,系清高宗经过考证后所题,分别为第三拔纳拔西尊者、第八嘎纳嘎拔喇缀尊者、第十一租查巴纳塔嘎尊者、第十五锅巴嘎尊者、第十七嘎沙雅巴尊者、第十八纳纳答密答喇尊者。此处所谓尊者就是罗汉的尊称。按罗汉系梵文阿罗汉的略称,为小乘佛教修行的最高果位之称谓;也就是永不入涅槃不受生死果报的人,所以画中多作老少僧徒的形象。此册中人物画法,线条细劲流畅,颇与画史记叙卢棱伽画风细致的说法吻合,而且神情与动态刻画相当生动,富于情致变化。

唐代 卢棱伽 尊者像(局部)

然而,考察罗汉绘画发展的历史,画史记载流传的南北朝南朝宋戴逵画迹中,已出现有《五天罗汉像》名目,唯不见人数数字。罗汉画出现人数,是在唐及五代,而且最早仅见十六之数,如画家卢棱伽、张南本、张玄和贯休等人,俱有这类作品传世。迨及宋代,始有十八罗汉的产生,在原有的十六之外,增加了第十七降龙、第十八伏虎二人。因此,这一包含第十七、十八罗汉的作品,颇遭质疑,有人认为显然是后人托名附会之作,在原无作者名款的画作上,添上精擅罗汉画的卢棱伽姓名,每幅加上“卢棱伽进”的字样,画蛇添足反露马脚。不过,单从画法上观察,此画与现有存世的唐代这类画迹比较,如新疆吐鲁番地方发现的唐代绢画残片上的罗汉像,两相对照形象,可以看出倒有相当多造型与技法上接近的地方。据此分析推断,应是有着粉本稿样依傍而绘制的作品,殆无疑义。虽云如此,仍可作为研究唐代佛画罗汉画的参考。

唐代 罗汉像(残)设色 29×47.5cm
新疆吐鲁番地方发现 德国联邦博物馆藏
梁令瓒

梁令瓒,姓名见于画史,仅出现《图绘宝鉴补遗》《南阳名画表》中,另外在《唐书·天文志》中,也有简略的记叙。他是四川人,玄宗开元间任职集贤院画直,也做过率府兵曹参军。为人精于天文、算术,能篆书,善绘画。他在天文学方面颇为显赫,开元十一年,曾与天算家僧一行,合造黄道游仪,用以观测日、月运动,并测量星宿的经纬度。至于他于绘画,仅知善画人物;评论他艺术方面的文字,历来甚少看到。

他的绘画作品传世极少, 绝无仅有《五星二十八宿神形图》一件,尤其难得流传至今。也是一件罕见绘画天文星宿方面的作品。

唐代 梁令瓒 五星二十八宿神形图(部分)
设色 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藏

梁令瓒这件《五星二十八宿神形图》,现藏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画为手卷,绢本,高约28厘米,长度不详,着色画法。绘画内容为中国传统的天文图形,虽然不是佛、道教绘画,本质上仍然可以归属于广义的宗教画中。在星宿为中国古代天文学研究中,所测定的一些代表天上方位的星座;在若干观天历算的经典里,往往将这些星、宿比喻为人、兽、鸟及器用的形或名,画家也将它们予以形象化加以表现。过去画家将此题材作为绘画创作,检视画史记载,唐代以前已见流行。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述古之秘画珍图》中,即著录所见过的这类作品,有《五星八卦二十八宿图》《八卦八风十二时二十八宿音律图》《黄石公五星图》《玄图》《二十八宿分野图》等,而唐代吴道子、周昉等人也有画过《二十八宿图》《五星图》等传世。显示这一题材甚早就有人绘画,迨及唐代已经相当流行,宋后即未再见过。

五星二十八宿神形图(局部)
这卷画作,从内容来看应是前画五星、后画二十八宿,但是现存只有前五星和自“角”至“危”的十二宿形象,说明原画本来分属两卷,此为上卷,而下卷已佚。画中星宿均作人或兽形,形象诡异古怪,绘画笔线细圆秀劲。画幅前有隶书题“奉议郎龙州别驾集贤院梁令瓒□”,最后一字已难看出,因而引起猜测与不同的解读;另在每图前并有小篆书图赞。再从画幅上钤有“宣和”双龙玺、“宣和殿宝”“秘书省印”“政和”等印看来,说明北宋徽宗内府收藏过,证明是件流传有绪的古迹。

因此,有关梁令瓒的这件画作,是否真的属于梁令瓒绘画,向来也一直存在着问题。最早记载此画的宋董逌《广川画跋》中,称为唐阎立本画;明代韩昂的《图绘宝鉴补遗》,何良俊的《书画铭心录》中,也持为梁令瓒所画的说法。然而,明张丑《南阳名画表》中,则称此图为南北朝南梁张僧繇所画,唐梁令瓒书赞,清高宗敕编的《秘殿珠林》中从此说法,此一说法根据笔者猜想是因《宣和画谱》中记载,所收张僧繇画迹中有此作品,而此画卷上又钤有徽宗收藏印记,所以认定《宣和画谱》所记张僧繇画,就是这卷画。可谓众说纷纭。不过,印证《图绘宝鉴补遗》作者说法,所谓李公麟称此画“似吴生(道子)”画法;以及审视画中人物衣着和马牛情状,视为与吴道子同时的梁令瓒绘画,应该较为合于事实,所以多从此说。十分难得的,此画堪为唐代盛行的宗教绘画以外,新添属于天文历法之类题材绘画的一件存世作品,诚属特殊而难得;也是梁令瓒绝无仅有的一件作品,可以欣赏到他那精谨笔墨的艺术趣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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