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为何不能返乡？

为什么妙玉不能返乡

文/刘汉尧

元妃省亲，贾府不仅采买了十二个女孩子唱戏，还聘买了十二个小尼姑小道姑，妙玉也因此走进了贾府，住进了大观园的栊翠庵。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的妙玉，为何出家，最后命运又如何呢？

《红楼梦》第一回开篇所讲第一个女子，就是对所有红楼女子命运的一个预设，薄命应怜。甄士隐抱着自己的女儿甄英莲玩耍，癞头和尚看这“粉妆玉琢”，“乖觉可喜”的小女孩，便知她将来必是一位“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后来英莲被人贩子拐走，卖给薛蟠为妾，因英莲的走失，士隐患病，加之一场灭顶火灾，偌大的一个家庭便灰飞烟灭了。所以癞僧当时就要将英莲化去出家，“舍我吧，舍我吧！”，那僧如此苦求，士隐终是不肯松手，于是就有了家毁人亡，自己飘然出家的结局。癞头和尚还要度一个人出家，那就是林黛玉。黛玉天生有不足之症，会吃饮食时便吃药，她三岁的时候，癞僧就要化她出家，一家人舍不得，癞僧说，“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除非他一生不见哭声，一生不见父母以外的人”。黛玉因父母双亡，寄居贾府，哪能脱离尘网，最后因情还泪，泪尽夭亡。

而妙玉呢？恰如英莲、黛玉一样。他也出生读书仕宦之家，从小体弱多病，也是需要出家方能避灾，虽买了几个替身皆不中用。父母也只有忍痛将妙玉送入空门带发修行，其病果然好了。有人说，妙玉是出世的黛玉，黛玉是入世的妙玉，其命运相互观照，她们共同点太多了：苏州人氏，读书世家，自小多病，父母双亡，文墨极通，模样极好。唯一不同的是，一个出世，一个入世。甄英莲是为夏金桂折磨而死，林黛玉是泪尽夭亡，她们都没有出家，最后都入“薄命司”。妙玉出家，命运又能如何呢？正如秦可卿所言，“治得病治不得命”。“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妙玉也最终难逃薄命。

妙玉随师父至长安都中，住西门外牟尼庵，师父圆寂后，妙玉本欲扶灵回乡的，他师父临寂遗言，说他衣食起居不宜回乡。他师父是位极精演先天神数的大师，临终遗言，一定有道理。所心，妙玉才有了入住大观园的机会。那么，她为何不宜回乡呢？

邢岫烟曾经对贾宝玉透露过相关信息，当年妙玉在苏州出家时，邢岫烟与妙玉相邻而居，邢岫烟的一点文学知识还是妙玉亲自传授的。后来邢岫烟另外投亲去了，到贾府才“闻得他因不合时宜，权势不容，竟投到这里来了”。说明妙玉在家乡时，主要是因为“天生成孤僻人皆罕”的个性，不与世俗合流，为本地权势不容，以至在本地无法容身而投奔长安都中。

事实上，出家人要想生存的很好，必须穿行于达官贵人之家，因为那里才能索取丰厚的施舍。《红楼梦》里的出家人，哪一个不是靠寄生于贾府而求生存呢？那么，妙玉之所以不为权势所容，一是因为她不可能去穿梭于达官显贵，更不可能去溜须拍马；二是即使她随师父一起去权势之家，做一些例行的法事，因为这是他们糊口必做之事。妙玉也是孤僻自傲的，她更不会同意，权势之家提出的无理或过分要求，比如说，权势看中她的容貌和才华要纳她为妾，或权势之子要娶他为妻。妙玉是绝不可能答应这些无理要求的，于是权势非常生气，逼得他们只好北上进京。这些当然只是一种猜测。

但是，妙玉被侯门权势欺侮，对他们产生了极强烈的反感，这是肯定的。贾府请妙玉过来时 ，妙玉曾说，侯门公府必以贵势压人，我再不去的。“我再不去的”，说明以前去过，并受过伤害。他师父“极精演先天神数”，真的就能知天命吗？其实，师父久闯江湖，年岁较深，只不过看人观事多些而已，他极深熟俗世之恶，深信了解权势如泰山压顶。所以，师父面对妙玉“为权势不容”，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把徒弟带出本乡，投奔京都，回避矛盾。第二件事就是临终遗言“不宜回乡”，回乡必遭本地权势报复。

妙玉谨遵师嘱，“不宜回乡”。所以妙玉入住栊翠庵，日子过得平静闲适。曹公只留给我们半部《红楼梦》，这也成为张爱玲人生三大遗憾之一，也让我们对诸多红楼人物的命运，云遮雾绕无从知晓，后来妙玉的命运究竟如何呢？已经失传的靖藏本四十一回有一条脂批，根据这条脂批所透露的信息，妙玉可能在贾府败亡之后，初心不改，依然固执地不听师命决然回乡，当他走到瓜州渡口时，可能就遇见了那个年迈的权势，最终受到迫害。瓜州渡口位于镇江对岸，是他回乡必经之路。当然贾府败亡之后，在“家亡人散各奔腾”的贾府，他已无处安生，只有回乡一条路了，他在瓜州渡口遇害，“无瑕白玉遭泥陷”，屈从白骨，“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

从甄英莲和林黛玉的命运来看，他们不忍出世留恋红尘，所以难逃劫数都青春早夭。妙玉舍弃红尘步入空门，依旧为尘世权势所压，只有逃亡的命，只有逃亡才能有命，岂不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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