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中诗人）张小舟/张小舟诗选
张 小 舟 诗 选
张小舟（四川巴中）
麻 雀
在冬天，它们成为寒冷的事物
被一小片阳光隐藏或
摇响。那些细小的脚趾、喙
因群体的起落和追逐而
被忽略。它们翅膀下没有风
甚至未及展开即已收起
我因此无法说出飞翔。这旷古的冷
被村庄收进粮仓，它们
才配是自由的
春 阴
这是我无法理解的
正如春天，远山蒙着沙尘
阳光暗淡下去
你离我近了
我无法准确说出一个词
来替代鸟翅后的云天
如果移走树
或者砍倒所有阴雨天
会不会有一声鸣叫
从内部打开音量
但那也是无益的，甚至
你会听见鸟群，在徒劳地飞
黑 鸦
泥点子飞溅。关于
春天的印象是一群鸦
它们装点的相框
那时梨花胜雪
雨带点腥气。我穿黑上衣
立于断崖。其实我可以跟着飞的
吐掉咽下一半的食物
口述一辆马车碾过泥泞
见证群鸦落向春天的沼泽
在那里，上万个气泡冒出来
而后逐一被啄破
布谷鸟
它离我不远
就隔着一顶树冠
我走了几步，它又跟我
隔着云了
那是怎样的一只鸟儿
会自己跟自己说话，一声问
一声答。飘渺，悠然
飞于春天
它飞过山脚
看见我荷锄的影子
就叫了一声。当我仰起脸来
它又到了河对面
对岸是村落
白房子，躲在绿荫里
它飞远了
我看见了云，云下是山
山头连着山头
一直连到我
视线之外
连阴天
这样的，就叫做连阴天
阴天连阴天，挺无聊。也许还有点雨
不紧不慢在下
喝杯酒，再看一眼窗外。谁能说清楚
此时夜色越过了哪道山岗
叫卖声被听成是遗落的马蹄
让人想到隔河有山，山脚有村庄
不时抬一下眼皮子
仿佛还有鸟鸣躺在云中
再说晴天多好啊
再怎么也会有只鸟儿横着身子飞
一泡屎被拉到河滩上
我想这也没多大意思。第二杯
还是等到下雪再说吧，难免还会有人
在雨天，被汽车载走
喝过酒的人很飘，更飘的
是开车的货郎，他迎着一天雾气
盲目地在叫
假心思
搬砖的，未必就是民工
说不定是哪座山上跑下来的野道士
趁四下无人在秀肌肉
路过的姑娘打了个喷嚏
背影没让我想起谁
气温降至5度以下，一口酒之后
天色更暗了，我想不出
这样站在窗口究竟有何意义
隔着大半个中国，一场雪
下得无声无息。那么远的山头与铁路
再没有剑客以眼神穿过风雪
难得有人在这样的天气
喝一口酒，而后假装吐一口血
途中的燕子
生出翅膀
就会触碰到忧郁。从巴中
到成都，我改乘最慢的绿皮车
天空是块毛玻璃
想起燕子，一生短于它一次折返
我的故人也是敌人
它飞来，一边噙着海水
一边衔着一粒泥
风吹来的郦小萨
那时候路面呈灰白色，风吹来一辆马车
郦小萨，这个被黑夜诅咒过的人
穿深色风衣走在街头，没人跟他说话
其实，郦小萨这个名字也是风吹来的
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被吹走
他从3000公里以外来到这里
怀揣祭司的小鼓。然而灰蒙蒙的天空下
高耸的楼群遮住了落日
不过是巨大阴影里，一块更深
更暗的黑。他心头的小鼓再没有擂响
天黑之前，所有低头走路的人
都把放浪江湖的心，捂在袍子里
不爽。致成都妹妹
想起你时我脸上的褐斑又深了一些
我打西御街走过，路旁的行人正变得稀少
这适合偏安的冬季之城，有蛛网密道与
暗淡的天色。没有皇城的皇城根
我抱着大把的法梧叶子，意欲烧掉一千个
莫奈。这完全不同于你的青春痘，疯狂小不点
每一粒都发出向日葵式的尖叫。我只有
枯朽的心意靠近你的俗媚，唔。我就是你口中
时常欠扁的老朽
张小舟，世居川东大巴山。写诗只是自我选择的一种表达方式，不低于也不高于自己的生活，也不排斥其他人类的诸多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