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刘平:一件毛背心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23】

一件毛背心

河南濮阳   刘 平

天气渐渐变凉了。夜班,我小心翼翼地从工衣柜里捧出一件毛衣。
这是一件毛背心,驼色,鸡心领,元宝针,粗线,已经有些褪色,领口也已磨损脱落出线头来,土里土气的。这是娘精心为我织的一件毛背心,它柔软如缎,温厚如毯,犹如母亲温暖的怀抱,我已穿了30多年。今天拿出这件毛背心,一股异样的暖流顿时涌向心头,不觉间,两行热泪流到唇边,涩涩的。透过模糊的泪水,思绪将我带到了30多年前的豫东乡下。
我18岁那年,远在西北长庆油田工作的父亲发来一封加急电报:油田内招,接电速来。接到电报后,一家人欢天喜地,尤其是娘,高兴得合不嘴,逢人便说:“俺二孩也长大了,参加工作了!”一边念叨,一边张罗着为我准备行李。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娘不放心,千嘱咐万叮咛:“娘不在跟前,你要学会照顾自已……西北冷,多穿衣服……要听领导的话,好好干,跟同事搞好关系……记得多给家里写信……”。“知道了!”我有些不耐烦的应付着。
那天晚上,娘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办妥,她翻箱倒柜找出几团毛线和几根竹签,说要再给我织件毛衣。娘一边说,一边用针把灯芯往上拔了拔,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很多。娘开始织毛衣,娘的手指柔软,纤长,动作轻缓而熟练,竹签在她手里飞舞,毛线如流水一般蠕动着,不一会儿,一个个精美的图案在娘的手里被勾勒出来。明天就要离开家离开娘了,望着娘瘦弱的身影,我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
天刚亮,娘把一件毛背心摊铺在我的床头,轻轻拍着我说:“小存,娘给你织的毛背心织好了,看看喜欢吗?娘织了一个晚上呢……快起来试试合身不?”娘一边说一边打着哈欠。我睁开惺忪的双眼慢慢起床,将毛背心穿好。娘左看右看,脸上的笑容绽放得像一朵花儿。
“毛线没攒够,只够一件背心,要是能织件毛衣就好了。”娘有些歉意的说。望着娘布满血丝的眼睛,我的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在眼圈里打转。我强忍住泪水,冲娘使劲点点头:“好看,我喜欢,谢谢娘!”
参加工作后,我被分配到长庆油田物探公司的一个地震队,在宁夏九公里培训几天后,很快就随着队伍开进了内蒙古的一片沙漠中。最初的几天新鲜感过后,我开始想家了。娘在来信中说,俺儿已经是成年人了,总有一天要离开父母独自生活的。并鼓励我要学会克服困难,锻炼自己,去适应今后的生活,想娘的时候就看看娘给你织的毛背心。
身在异乡的我,穿上娘为我识的那件毛背心,暖暖的,很贴心,让我感受到了浓浓的母爱。每当我穿上这件毛背心时,看到那细细密密的针脚,那一串串整齐的花纹,我就会感觉到母亲对我有多么的疼爱,尽管和娘相隔千山万水,我总觉得娘一直就陪伴在我的身边,心中异常温暖。
我穿上娘织的毛背心,有时故意露在外面,在同事面前炫耀,享受着他们羡慕的眼光。虽然娘织的毛背心算不上时尚,甚至有些土气,但我却十分珍惜,大半年时间都穿着它。这件毛背心,烘烤得我心里暖暖的,它陪伴着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寒冬,在以后的岁月里,这件毛背心一直陪伴着我走遍了大半个中国。
在我印象中,娘心灵手巧,任劳任怨,家里所有成员的衣服鞋袜都靠娘亲手做。除了白天下地干活挣工分,娘每天晚上都要在煤油灯下纺棉花,缝衣服,纳鞋底儿。一年到头,娘忙碌的双手从来没有停下过。
娘原来是不会打毛衣的。记得娘那时是大队妇联主任,经常去公社县上开会,见到别人织毛衣,看了几眼就学会了。刚开始娘只会织平针,后来又学了很多花样儿,也学会了颜色搭配,毛衣花样越织越多,越织越好看。从小到大,我没有穿过买的毛衣,都是娘亲手织的,既合身又暖和,那种满足感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记得我小时候,看到娘的身影大多都是在织毛衣。爹远在大西北,一年回来探家一次,娘就把对爹的思念都织进了毛衣里。最多的时候,娘还是为我们兄弟三个织毛衣。小孩子长得快,毛衣穿在身上很快就嫌小了,娘每年都要拆了重新织。娘为我们织毛衣,颜色总是特意搭配的,毛衣、毛背心、毛裤、围脖,应有尽有,既省钱又好看。有时候毛裤小了,娘就用同一种颜色的毛线在裤脚再加上一截。即使是改,也改得好看,让我们穿出去像新的一样。看到我们穿戴整齐,娘就忘记了辛劳,洋溢着欣慰与满足,那一件件毛衣,就是娘对全家人的爱。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手捧毛背心,久久凝视,睹物思人,我泪如泉涌。就在几个月前的7月1日,祖国母亲生日那天凌晨,我的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今天看到这件毛背心,我似乎又看到了娘那慈祥的面容,又感受到了娘对我的无私关怀。娘,我想您了!您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疾病,没有痛苦!养育之恩儿永世不忘!
娘留给的这件毛背心虽说已经陈旧,过时,可那是娘的一片深笃之情,它是天底下最珍贵物品,我会永远将它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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