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作家小小说】上官琳娜/青楼

西南作家小小说

青     楼

上官琳娜(四川)

一边是学校,一边是仓库,中间是一幢青楼。它显得有些孤单。

青楼里住着一位女子,她的丈夫在戍边。

女子叫庄小郁,二十出头。银铃般的笑声像从太阳里流出的火球,流到哪里红在哪里,热闹在哪里,亮在哪里,焦点就在火球。小郁有双深陷的蓝色大眼,犹如两汪蓝色的湖泊,薄薄的嘴唇,棱棱的鼻,身子高挑柔美,活脱脱一个吉普赛女郎,却是自生自产于中国川西坝子的“土特产”。小郁学习成绩不佳,但能歌善舞,风情万种。天生我才必有用,用到好处,自会幸福满满。小郁是聪明的,自然是幸福美满的女人。

小郁在当地最大的粮食仓库工作,上了财会学校,两年后回单位做出纳工作。后来会计出问题,一时半刻没找好人,由小郁会计出纳一肩挑。时逢改革年代,什么都在改。工作方式变,营销市场化,小郁跟随站长成双入对的出差谈业务,时常形影不离地进入高档宾馆茶楼酒店歌舞厅。不在办公室办公,把市场做活做大做强,收益也大幅提高。为了方便,站长委任小郁兼了办公室主任,更忙更没时间,好在她老公在新疆边防部队,不到两岁的女儿生下来就丢给父母带,自己仍是美少女,走到哪里哪里亮。

小郁生活得非常油润,令常人羡慕。眼下流行貂毛大衣,长、中、短样样齐全,皮衣五颜六色,羊绒衫上百件,金银首饰数不胜数,琳琅满目。吃的是英国进口保健品,用的是世界顶级化妆品。俨然十足的贵族派头,令人咋舌,叹为观止。小郁远在北疆戍边的丈夫哪里知道这些,那时通讯不发达,信息闭塞。只是从小郁的报告中得知他们分了套和领导一样的联排别墅。两层楼,前后带花园,装修几乎没花钱。这些着实让他心里喜滋滋甜蜜蜜,真不愧娶了位能干的老婆,庆幸自己福气好,幸福满满。他知道自己老婆不仅漂亮能干,挣钱也是一把好手,至于到底挣了多少钱,小郁不会告诉他,他也从来不问,因为他心里边对小郁非常踏实。

改革开放的春风把全国上下吹得暖暖。小郁自是感受到春风得意,春满心头。上班相当轻松,吃喝玩乐,极致痛快,财源滚滚。关键是有了站长什么事都好办。小郁自满的逢人就说自己是个好福气女人。当然啰,远方的丈夫把工资卡都交给了她,身边的站长对她百依百顺,整个粮仓的财政大权都交给她。此时的小郁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令人羡慕嫉妒恨。

可是,古人曰:满招损。就这个可是发生了。

仲夏之夜,小郁与站长酒足饭饱,歌舞升平后,搂抱着行走在朦胧的月色中,难舍难分又不得不分。一吻情深,悻悻分手。站长说:

“小妖精,迷死我,真离不开你!”

小郁说:“那是当然。”说完,高跟鞋声伴随着婀娜的身姿消失在夜色中……

突然,没走多远,在小巷的拐弯处,“砰”的一声巨响,划破宁静。站长心里“咯噔”,不妙,来不及细想,转身奔去。

眼前的场景,令站长心惊胆颤,不知所措:小郁躺着血泊中,身旁一辆无牌照的手扶拖拉机还在“突突”直响,火都来不及熄,人早已无影无踪。站长愣了一下,心里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马上拿出“大哥大”打120急救。110报警电话他始终拨了又压断。然后,以站长的身份给小郁的父母去了电话。

站长叫来几个部下,120赶到,一起将小郁送到医院急救。在急救室外,小郁父母忐忑不安。

几个小时过去,医生出来,告诉焦躁的人们。

“无生命危险,幸好是右侧,撞断了三匹肋骨,前后胸都缝合好。失血过多,正在输血。”

小郁父母长出一口气,掉进冰窖被恐吓冻僵的心重新拎出来暖过来。“唉,总算救回来了。”小郁的母亲边擦泪边喃喃自语。

第二天,小郁的丈夫火速赶回来,坐在病床边,紧紧握住她手,小郁泪流满面,眼神十分复杂地凝视着自己的老公。此时,无语胜过任何语言,她老公能懂吗?兴许若干年后才懂得起。小郁虽无语,可她知道,自己是把内心想要表达的话已经倾述尽。

这时的站长,总以领导的身份关心问候,小郁老公感动不已。

看到妻子伤成这样,他与老丈人一合议,决定报案。无证手扶拖拉机上连手纹都没留下,查什么查,报与不报一回事。报案是心理上稍候安慰。其实,得知他要报案,站长着实捏一把冷汗,他心知肚明这桩车祸是怎么回事,最好不了了之,但总觉得深欠小郁,以后好好补偿吧。

年轻人,生命力强,愈合快,半个月后,小郁出院,只是前胸从右乳房下往后留下8寸长的疤痕,右后背也留下7寸长疤痕,在家休息二十多天,一切如常,美人依旧风光。

日夜繁忙,生意兴隆,日子火火红红。小郁春风拂柳,惬意。

那天傍晚,与客户共进晚宴后,挽着站长正欲进歌舞厅,谁知门口杀出个程咬金,吓得小郁一哆嗦,但她马上镇静,说:

“陈姐”走上前扶陈姐肩,“走,一起跳舞去,”美丽的脸热 情成一朵娇艳的鲜花,不容拒绝。

被叫做陈姐的人,原来是站长之妻。她又不是傻子,相反,是位聪明,城府极深的女人。小郁与自己老公的一切,她早就洞察透彻,全在她掌握之中。这时,听见小郁说,她明明心里怒火中烧,恨不得冲上去撕碎她,但陈姐是定力盖天的人物。脸上推满笑,亲和力可以使人融化。

“哟,好美。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走。”

说毕,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右手挽着站长,左手拉着小郁,与客户一起走进舞厅。

“妹妹,听说你被车撞了,”陈姐顿了顿,用眼心虚的瞟了眼站长,“本说来看你,结果你都好了。”这么虚伪的话,谁都听得出来。小郁“嘿嘿”两声。陈姐又接着说:“哪个撞的?撞人不长眼,男人经得起撞些,妹妹这金枝玉叶,唉。”猫哭耗子,她狠狠地又瞟了眼站长,站长嘴角一撇,凶神恶煞地盯住她,那表情是:别此地无银三百两,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幸好歌舞厅灯光昏暗。

音乐响起,陈姐不做声了。该唱的唱,该跳的跳,自是乐在其中。

小郁大难一场以后,处处留小心,平安无事。

天有不测风云,数月以后,站长被抓,检察院正式立案逮捕他。消息像被炸开的油锅,沸沸扬扬,满城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庄小郁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单位上新来的站长,把会计出纳工作分开,她既当不上会计,也不是出纳,办公室主任一职也遭洗白,只在财务室做一名小员工。她的好日子可是到了尽头,后颈窝摸得着看不见,人一生说得清楚啥子嘛?

小郁卸下金银首饰,脱下华丽时装,一改为低调的贤妻良母,除了上幼儿园接送女儿,哪儿也不去,自以为这样就没事。谁知道站长进去不久,检察院找上她,前前后后把她“请”进去十三次。进去后她撕下高贵的尊严,脱衣脱裤,敲头抓脸,披头散发,活脱脱一个疯子,检察院不放她,她毛了,扯起嘹亮的歌喉:

“你们一个个给我弄清楚,我男人是保卫国家安全的边防军人,我是军人家属!放我,我女儿在幼儿园没人接。”

怎么可能放她,国家有国家的尊严,只是孩子还得检察院的同志去接。

在审讯过程中,庄小郁除了撒泼,什么都不承认,不配合,没办法,证据不足,按法律规定,只得放出去,又请进来。这样折腾,弄得小郁失眠,且伴随终身。

日子是灰濛濛的,但小郁生性乐观,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说是不放在心上,可是为什么还失眠呢?是思念站长吗?

站长一去就是数月。据确切消息说,他贪污二千八百多万元,而且下落不明,检方加大力度,力求为国家挽回损失。还听说小郁处不少于1千万元,兴许是吧,不然怎么会被叫进去十多次,怎么会不失眠呢?但最终还是在找证据,这让小郁非常焦躁不安。

转眼间,春节过完。不久,传来惊人消息,无异于冬天的惊雷——站长自杀了!

消息传到了小郁,她半信半疑,活生生的人,怎么一下子就没了?继而,她又欢天喜地起来,这案子终于因站长的消失终结,尘埃落定,她心里的巨石落下去。小郁,又是以前的小郁。不过,她生活方式与以前迥然相异。现在逢人就说自己穷,单位不景气,一月才200多元收入,连自己都养不活,全靠老公在部队工资养家糊口。什么东西都买不起,衣服全是捡最便宜的穿,好的不敢穿,真是穷到了底层。可是私下里仍在吃进口的保健品,悄悄给女儿买了好多商业保险。

无论小郁多么低调,人们都知道站长是用生命保全了她,庄小郁手上一千多万落入包里已经十分安全。只是站长老婆陈姐成了穷光蛋,十多处房产被没收,存款冻结上缴。不过,小郁再装穷也骗不了大家。只是她老公始终蒙在鼓里。嘿,小郁聪明,深知让对方看透一切,爱情和婚姻都会遭洗白。

小郁这辈子衣食无忧,十足的富婆。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小郁已经三十多岁,孩子在高生活水准下长大,上了小学,老公仍然在边陲。美丽富足,荷尔蒙旺盛,丰腴多情的小郁,正值风华正茂的少妇期,该时期是女性最灿烂辉煌的顶峰期。美丽的小郁耐不住寂寞。

自从那次受伤后,她身体常常不舒服,去部队医院就诊,有幸认识了院长,经院长亲自仔细检查,发现她有几粒胆结石,且有一颗堵在胆管,需要马上手术。

出院后,小郁身边的站长虽然倒下,但院长填补了站长的位置。他们形影不离,好在院长家在外地。

医院在自然环境污染严重的环境中,比任何行业的经济效益都好,院长自然比那时的站长还牛。庄小郁福气好,幸福指数高,活得秋高气爽。

没多久,小郁又放了个“炸弹”,炸得人们睁大眼合不拢嘴。

原来,小郁常去医院,在春光旖旎,千花万花开出五颜六色的芬芳时,她像蝴蝶一样在医院里飞来飞去。说来也巧,她竟遇到了自己的初恋情人刚,刚现在已经是某大公司董事长。

他俩在楼梯一上一下,狭路相逢,小郁愣了半天,美丽的大眼充满银晃晃的泪珠,张开双臂一下子扑在刚身上。刚用力推也推不开,像强力粘合剂,死死地粘在自己胸前。

“我想你,最爱的是你!真没想到碰见你!不是在梦中吧?”

“当初不是你中途背叛了我吗?终身难忘!”刚用很大劲,终于甩开她,扬长而去,回到自己病房。

小郁不顾一切冲了进去。

到吃饭时,他俩才挽着手走出病房,恰巧碰上院长,小郁立刻拉着院长,柔声细语地说:

“院长,这是刚董事长,我的初恋,你可要多关照哟,把他交给你了,”头一扬,往外走。

丢下这一对原始股戳在原地。

这几天,小郁反常,很少到医院来。

又过几天,听说院长和董事长打起来了,小郁匆匆赶过去,一见场面,惊呆了!

院长眼镜打飞,刚鼻血长流。一个在地上瞎摸眼镜,一个在捂鼻子,两个都威风扫地,狼狈不堪。

“该结束了!”小郁大吼一声,还想继续吼,院长怒气由衷,“呼”地站起来,眼镜也不找了,黑起一对熊猫眼,跳起来,一把扯住小郁又黑又亮又长的秀发,气急败坏:

“你,你,你太不像人,就是一个妖怪,你自己去听听,看他怎么对别人说你……”

“我怎么了?”小郁双手插在杨柳腰上,大眼怒瞠。

“荡妇、淫妇、贱妇……”

“谁说的?”

“去问你那位初恋情人,他现在还没有失忆,”院长看也不看她,说完,甩手而去。这一去,就永远离开了小郁。

从这以后,小郁安宁下来,在自己的青楼里辅导女儿学习,织毛衣,看电视,日子过得悠闲,也不失为一种幸福。不过人是具有极强的社会属性,特别是女儿初中住校后,小郁一人在偌大的房子里,内心十分孤独,恐惧。她生性怕冷寂,热闹是她生命中的血液。她开始联系多年没联系的财校同学。开始和男男女女同学热闹非凡,常常有同学到她家相聚。但她这个人从来都十分吝啬,别看她那么有钱,就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到她家都很难喝上一口水,几乎没请过客,去她家都要自己带吃的哈。但她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随和随意,谁叫都去,只要是玩,只要有空,还没缺席过嘞。仅此大家都喜欢叫她凑角,加上她美丽热情,有她场子热闹,因此,她的缺点都不会计较了。

可话说回来,还是有事让人计较她。

春暖花开的季节,小郁应邀和好友去看桃花。谁知她和好友老公粘上。下午好友打牌,小郁一个劲吵着要回去,说今天周末,女儿回家进不了门。好友只好叫老公伟开车送她回去。她如愿以偿,暗暗欣喜。

在车上,他们的手就握在一起,什么道德伦理,什么朋友情统统抛在脑后,一边是海洋,一边是火焰,他们选择了火焰。冲进宾馆开房,摔在床上,关掉手机,春风细雨翻作浪,浪淘尽,人未尽,性犹飓,情未了。淋漓大汗,酣畅喘息,释放欲望。小郁睁大眼眸动情凝视男人伟。伟能准确读懂明眸传递的深刻含义。

当窗帷里外色彩渐近,夜幕即将降临。这对性情中人,才怏怏不乐的起来。伟道别小郁,急匆匆往回赶。

“死鬼失踪了嗦?千手观音抓住你了?电话也打不通,我正要报警。”伟老婆,小郁好友嘟嘟囔囔。

“手机没电了,有点事耽搁会儿,让大家久等,不好意思。”

晚饭开始,喝酒助兴,不能任兴,任兴将扫幸。今伟任性,喝成醉汉成了不倒翁。车是不能开了。

回到家,趁伟酒醉,开始审讯,酒后吐真言。伟老婆一边轻柔地抚摸他,一边哄小孩一样轻悄地说:

“乖乖,下午好耍哈,舒服,爽得很哈。说说到底有好爽。让我们也感受感受……”

“嗬,你简直不晓得,她就是女神,神工妙曲,那简直不摆了,就像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的苹果树下,还不罢休,强悍……”

没等伟说完,“啪”一耳光搧去,他酒醒了。

这事过没多久,他们离婚,与小郁的友情也断绝了。可小郁和伟如胶似漆,不过,小郁始终没有离婚。有开始就有结束。与伟开始,与伟老婆的友谊也就结束了。换位思维是种损失,再换位思维是种得到。

伟是大老板,成天与小郁飞来飞去,出入高档酒楼,每次与达官贵人相聚,伟必带上小郁,因为她拿得出手,善解风情,给伟的生意创造了不菲价值。在来来往往,酒红灯绿中,小郁知足,她常常说:

“我的生活本该如此,这才是生活,没枉活,我是幸福满满的女人,好爽,好快活!”

真是满足了,什么都吃了,什么都见了,什么都玩过了,什么都享受了。

有那么一天晚上,伟在小郁居住的青楼恭候。月儿光影晃晃,月色朦胧,四周特别安静,右边的学校早已人去楼空,左边的仓库静幽幽,一切不可见。世界虽然很大,但此时此刻仿佛只有伟一个人统治着,他就是王者,月光如酒把他灌醉,月色把宁静和浪漫都馈赠给他。他有些飘飘然,恰似心想愿随;小郁身着白色连衣裙在银色中悠悠而来,似人非人,似仙非仙。伟走过去,无声无息地走过去,轻搂她细腰,可她一点惊恐也没有,仿佛早就知道伟在此等她,仿佛整个宁静的领地都属于他们,唯他们独享。

小郁打开门,也不开灯,就着皎洁的月光,他们双双浸入浴盆。燃烧的激情让他们草草擦去身上的水珠,伟“呼哧,呼哧”抱起小郁奔上床。

躺在床上,小郁觉得有什么东西硬着自己,顺手摸去,“啊”惨叫声刺耳,划破安宁夜。

“啪”地一声,灯开了,整个房间灯火通明,什么都藏不住,什么也休想藏住。

一丝不挂的伟,一丝不挂的小郁,站在一丝不挂的小郁老公波面前。三人对峙,谁也说不出话……

“你,你……怎么在这里?”小郁打破僵局。

波浑身冒着被愤怒蒸出的汗水,狠狠地盯着他俩五分钟。

小郁正做好挨耳光的准备,伟拳头紧握,准备搏斗架势。可是,波却转身而去!

伟三两下穿上衣服,一溜烟跑去,且是永远的跑去,从此以后,小郁再也没见着伟。

日子恢复平静。表面上小郁与波一切如常,看不出曾经的惊涛拍岸,看不出情感已被关进渔夫的魔瓶。只是从此以后,波从不碰小郁一下,自己在另一间卧室安寝,且进屋后绝对不忘把门锁死。

刚开始,小郁自知理亏心虚,不敢正眼看他,更不敢吱声,悄声细气做事,蹑手蹑脚奉候他,想等他消气后,撒撒娇就和好了。可是,临到探亲假快结束了,依然如故。小郁急得哭,敲门,不理;干脆坐在门口哭泣,还是不理;撞门碰头哭死哭活,仍然不理!最后小郁急了,图穷匕首见,扯起嗓子,像母夜叉,插起腰怒吼:

“啥意思嘛?你以为你在外地干的好事我就当真不晓得嗦?离婚!”

杀手锏一出,她有些后悔,生怕他真就离家离婚。

还是沉默……

第三天,波假期满。沉默中离开家回部队了。这一走,不知何日君再归?

小郁在懊丧中气馁,生活中像行尸走肉,没有了笑声,也失去欢乐。她深感问题的严重性。她决定来个萧何追韩信:去趟波的部队,不然憋得慌,快疯了。

来到北方边陲,漫天风沙,春不暖,寒透骨,恶劣的气候弄得她难受。更难受的是波人前对她好得很,人后冷若冰霜。终于想明白,拿上随身物,毅然决然地走了。

回到家,扎扎实实地哭了个痛快,明白一切,想穿人生,又活过来了。花朵又绽放在她脸上,春天又裹着她烂漫,小郁真不愧是小郁!

半年后,波转业回来,如愿安排到银行。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小郁和波仍各是各,反正小郁已做好心理准备,无论波怎么做,怎么对她,绝不生气,大不了就是吃喝嫖赌,离家不离婚,或离婚不离家。

波除了上班,下班就回家,唯一爱上的就是酒。几次喝得酩酊大醉,都是小郁把他弄到医院。后来胆囊切除,成了无胆英雄。在家不出门,常常围着电脑耍游戏,要不就是做家务,洗衣做饭,拖地擦窗,成了家庭妇男。令人费解的是他把每个月挣的钱都一分不少交给小郁。

“全都拿给我,自己都不留点儿用?”小郁真诚地说。

“你爱钱。”波看也不看回答她。

话音一落,小郁像站在零下二十度的旷野,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全身冻成冰柱。

生活在冰冷中前行,时间过得真快,快得在惯性运动中一溜而过。小郁习惯了现实中一切平静有序的生活,让她充满幸福感。可是,突如其来的事出现在她面前。

盛夏,一个傍晚,波开着小郁的宝马在高速路上飞驰。他妈妈突发脑溢血,正在急救。波心急如焚,自己读书参军工作,离开母亲多年,没尽到孝心和责任,现在妈妈命在旦夕。他着急,脑海里只有妈妈。快,快,快……。车在奔驰,波的心比车还跑得快。

忽然,一声巨响,车燃烧,接着“砰”的一声,车撞断了栏杆,直冲下去,更大的一声巨响,车爆炸,碎片散落在山坳,波化为尘土,落在崇山峻岭。可是,他的灵魂呢?在游荡,在天堂,在母亲身边,在自己家里?

小郁赶来,瘫坐在地上,凝视撞断的栏杆,无言,心情非常复杂,伤心、悲痛、麻木、后悔……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没了?

交警来,查不出失事的任何端倪,这场车祸一直是个永远也解不开的迷。可能只有小郁心里疑团重重,越想越害怕。她处理波的丧事,其实也没什么可办的,尸骨一点也寻不着,捡了点遗物,择一个墓地,立个碑,完事。

事过不久,一个风清月朗,寒光森森的夜晚,小郁做了个梦:波远远地站在鲜花盛开的田野,她与二十多个朋友,朝着波跑去,大喊,“波,是我,小郁。”波背着她站住,猛一回头,她看见了:卡白的脸,没有任何五官的一张脸。波转身又走了,她匆忙追去。“唰”的一声,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下他和她。波站住,她也站住。波猛然转过身,一张血淋淋,五官变异,长发披肩的脸朝着她狞笑。她吓瘫了,浑身湿淋淋……

小郁吓醒了,原来是小便尿了一床,想起来换掉打湿的床单。但是,她全身僵硬,除了意识尚存,什么都不听使唤……

天亮了,青楼仍旧孤零零,左边是仓库,右边是学校,庄小郁仍在青楼里……

上官琳娜,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文学学士,公务员。作品见刊于《四川文学》、《星星诗刊》、《四川散文》、《武侯文艺》、《成都日报》、《成华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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