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言秋日胜春朝 姜锋青
我言秋日胜春朝 姜锋青
图文/网络 整理/大连人的图书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多年来,每当“白露”到来的时候,
我便习惯于倚南窗守候数盆雏菊,静候秋天的降临。
也许我出生在“晴空一鹤排云上”的美妙时节,总把秋天视为生命中的节日。
秋,蝉脱了春的处子之柔,夏的金刚之猛,
流露出来的风范,俨非不温不火的中规中矩,
宛然是丈夫气宇中的仁者襟野的特立独行,故能泰而安,
呈现气定神足的澄清器宇。
少年读书时候,没少写有关秋天的作文,曾问老师何谓“秋天”?
老师答,一叶知秋也。一叶缘何知秋?我在校园觉华寺古老的林苑里,
拾起一片片落叶,捧在掌心细细品察,发现秋天仿佛是从颜色开始的。
叶子将一个夏天明亮的阳光全部贮藏在叶脉之中,变成了血色,
于是叶子就沉淀成阳光的金黄色了。
我惊讶地抬头向天空望去,
只见秋风穿过高高的梧桐、银杏、白杨、红枫和盘龙虬枝的古槐树,
一片片落叶惊鸿般飞翔起来,然后飒飒远去,消失在渐渐平息的涟漪中。
春风如酒,夏风如茗,秋风如烟,如姜芥,这是张潮说的。
我倒觉得秋风是未饮先醉的美酒,要不枫树怎么就酡颜了呢?
秋风也是可以品尝的佳茗,抿一口,清凉的感觉直透心底,
那微涩而后甘的回味,我就把它称作秋思吧。
秋天不似春天般的雍容华贵,不似夏天般的夭桃秾李,
秋天是八大、石涛等艺术天才笔下的山水画:
瘦山瘦水,江河如练;晚香冷艳,湖泊似镜。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秋天只留下春夏的英华,而将所有速朽易凋成分除掉,
绘成一幅看似简约、实则腴润的秋景图。
生命中曾有一段“长闲”的落魄时光,
蛰居在小镇上作无业可就的“就业青年”。
舅父耽心我整日躲在屋里看书“懒惯了身子”,将我接到乡下“练练筋骨”。
那正是“百里西风禾黍香”的时节,穿过青石板小街的深巷幽径,
我扑向丘陵起伏的田畴,禀受秋风的侵洗。
那蓝得像海水般的辽远天空,让人感到生命的躁动——
雁阵驮着迷人的云朵,掠过青山、湖水向远方缓缓飞去,
视线中的田野,满山满畈骚动着红晕和橙黄,孕育了几个季节的希望挂满枝头:
黄的是金稻,白的是银棉,红的是果子……
路边的芝麻笑开了口,默不作声的豆荚冷不丁“叭”地一声炸响,
从里面蹦出几粒淘气的金豆子,让人不胜惊喜。
秋天,就这样热烈地闯进了我的胸怀,我系了系鞋带,紧跟上舅舅的脚步,
忘情地拥抱着铺天盖地的金黄潮汐。
秋天是快乐的,无论在生命的任何时段,
只要秋风乍起,我都会欣喜地起身迎去。
诚然,也有不尽人意的人事闯进秋天,
也有“寒蝉凄切”秋瑟瑟的肃杀令人悒郁惆怅,
也有绵绵秋雨携挟淡淡的哀愁袭上心来,甚至有那么一丝寒凉逼抵肤肌,
那么,就起身披一件衣裳去凭栏远眺吧。
生命的底色是忧伤的蓝,就如头顶高远的蓝天,
让思绪的飞鸟自由地飞翔那么一回。
也许你会在玉笛悠扬、洞箫横吹的秋风中心旷神怡,
也许你会在珠落玉盘、豆撒沙滩的秋雨中鸣奏起心中的音乐。
这时候,你会情不自禁地“遥吟俯畅,逸兴遄飞”。
唱菊,颂其“独占秋色傲霜枝”;唱霞,颂其“绮丽西天夕照红”;
唱雁,颂其“雁阵惊寒天下秋”;唱山,颂其“露气霜林凝碧紫”;
唱水,颂其“秋水文章不染尘”……
寒露过后,秋色愈浓。西风萧索但不凌厉,万木沧桑但不悲怆。
瘦山瘦水如纸,孤枝残干似铁划银钩,含笑的果实熟在“小阳春”的日头下,
来年的种子与今秋的朽木共存。这时候,端坐在金箔铺地的秋阳下,
你会像陶渊明那样“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
你会像辛弃疾那样挥洒豪情“我倚长剑醉秋风”,
你会感到生命的富有,灵魂的坚强,风骨的挺拔,志向的高远。
最是陶然快意的是,邀上三五知己,或登高赋诗,或徜徉在简洁而美丽的原野,
在秋日的地平线上寻觅那份淡泊的人生主题,
寻觅那份似水流年中令人心颤的默契,
寻觅那份风舞九天超然忘我的怡情,
寻觅那份相濡以沫平平淡淡中的挚爱,
寻觅那份岁月悠悠苦苦追求的希冀……
我言秋日胜春朝 朱耀儒
自从屈原在《九歌》中发出“悲哉秋之为气也”的慨叹以来,
似乎就为文人眼里的秋日确立了颓靡哀伤的基调。唐诗中忧郁低沉的诗篇举不胜举。
韩愈“淮南悲木落,而我亦伤秋”(《秋字》),
卢纶“寒蝉噪暮野无日,古树伤秋天有风”
(《同王员外雨后登开元寺南楼因寄西岩警上人》),
储嗣宗“兰泽伤秋色,临风远别期”(《赠别》),
苏颋“心绪逢摇落,秋声不可闻”(《汾上惊秋》),
诗圣杜甫也写下了“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登高》)这样苍凉悲哀的诗句。
然而,近日拜读古诗词,却发现热情赞美秋日的也大有人在。
唐代著名诗人刘禹锡在《秋词》中写道: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宵。”
曾经写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名句的刘禹锡
任何时候都是豁达昂扬、乐观豪爽的。在他的眼里,不仅“秋日胜春朝”,
而且能引发诗兴,当他看到白鹤在云上翱翔,赋诗的激情也冲上云霄。
他人写秋,大多气象衰颓,渗透悲秋情绪,而刘禹锡却一反常情,
写出了秋日的丰硕景象,显露了勃勃生机,给人以激扬振奋之感。
唐代诗人戎昱也有诗句“秋宵月色胜春宵,万里霜天静寂寥”(《戏题秋月》)。
戎昱赞美的是秋夜,在他看来,秋夜凉爽、幽静、旷远,是春夜不能具备的景象。
宋代大诗人苏轼在《赠刘景文》中写道: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这虽然是一首赠别诗,但诗人钟情秋天的绚丽美景却溢于言表,
“橙黄橘绿时”是令人爽朗惬意的“一年好景”。如此好景,当然是不能忘记的。
宋代另一位大诗人辛弃疾认为秋天不冷不热,最合人意。
他在《满江红·游南岩和范廓之韵》中写道:
“秋气堪悲未必然,轻寒正是可人天。绿池落尽红蕖却,落叶犹开最小钱。”
诗人在否定“秋气堪悲”之后,认为凉爽的秋天“正是可人”的天气。
荷花虽然已经开尽,但他却敏锐地发现新出的荷叶已经像小铜钱那么大了。
这就意味着秋天也会有新生命的诞生,并非那么萧瑟悲凉。
古人赞秋,多是从秋色、秋气、秋声几个方面着笔的。
在唐代诗人杜牧的眼中,秋天是色彩斑斓、琳琅满目的。
“秋风起兮色斑斓,任选高粱作笔尖。
清水濯毫抒高远,白云铺卷入诗篇。
松鸡展翅映翠色,芦鸭踏波上青天。
登高骋目忽长啸,气象万千到身边。”(《山行》)
看到斑斓的秋色,杜牧和刘禹锡一样,也诗兴大发。
他要把高粱当做笔尖,在清水里洗净笔上的灰尘,把诗句挥洒在白云上。
大胆的设想,超拔的豪气,令人高山仰止,由衷敬佩。
松鸡展开翅膀显示出醒目的翠绿;芦鸭踏破辉映在水中的青天。
天空、高粱是静止的,松鸡、芦鸭则是能动的。
在诗人笔下,动静相映,浑然成趣,把个秋天描绘得赏心悦目,酣畅淋漓。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秋日登洪府滕王阁序》)
唐初著名诗人王勃仅仅两句就把秋日天高云淡、
空阔高旷的景色描绘得出神入化,淋漓尽致。
元代著名剧作家关汉卿更爱秋天的景色。
他在《双调·碧玉箫》)中这样描绘秋景:
“秋景堪题,红叶满山溪;松径偏宜,黄菊绕东篱。”
“红叶”、“黄菊”把秋天装点得明丽鲜艳,胜过春色。
如果说上述诗人描绘的都是远景的话,那么,王昌龄和李白刻画的则是近景。
王昌龄在《长信秋词五首》中写道:
“金井梧桐秋野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
李白在《秋登宣城谢朓楼》中写道:
“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
两位诗人都写到了梧桐,看来,梧桐叶的黄色无疑是秋天的主色了。
说到秋声,应该首推宋代文豪欧阳修的《秋声赋》:
“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澎湃,如波涛夜惊,风雨骤至。
其触于物也,鏦鏦铮铮,金铁皆鸣。
又如赴敌之兵衔枚疾走,不闻号令,但闻人马之行声。”
欧阳大师写的是秋天的风声。在他的笔下,风声时而如淅淅沥沥的降雨,
时而似汹涌澎湃的波涛,时而像千军万马奔腾,把秋声写得生动传神,不落窠臼。
秋天的声音,除了风声,最突出的就是蝉的歌唱。
唐代诗人项斯诗曰:“动叶复惊神,声声断续匀。
坐来同听者,俱是未归人。”(《闻蝉》)到了秋天,蝉声已经没有夏末的激昂高亢,
而是断断续续、时歇时鸣,显得气息不足了。
当然,秋天不仅有自然界的声音,也有人为的声音。
唐代诗人赵嘏诗曰:“云物凄清拂曙流,汉家宫阙动高秋。
残星几点雁横塞,长笛一声人倚楼。”(《长安秋望》)
张继也有诗曰:“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枫桥夜泊》)
歌声、笛声、钟声无疑都是人为之声,
这些声音也为秋天增添了耐人寻味的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