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这是北宋著名文学家苏轼《自题金山画像》里的名句。这是一首苏轼为抒发被流放过程中内心苦闷而创作出来的诗歌。在古代，像苏轼这样被流放的文人墨客数不胜数，他们一般被流放到哪呢？儋州东坡书院里的东坡铜像，头戴斗笠，身穿长袍，右手持着一卷书书卷，左手提着长袍，仿佛走在乡间小路 图源.pexels
恐怖的流刑
流放是古代世界将犯人押解到远离文明中心的地区的一种刑罚。古希腊时期，已经出现部分城邦用陶片放逐法将威胁城邦制度的本邦公民流放到外地的做法。根据《尚书》的记载，早在三皇五帝时期，中国就已经有了流放这种刑罚。传说尧曾将共工流放到幽州，这便是上古时期中国实行流刑的典型案例。虽然夏商周时期有流放这一刑罚，但它并没有作为一项严格的法律制度被确立下来。直到以法家治国的秦国统一天下后，流放才被作为一种正式的惩罚方式列入法律当中。唐朝以后，唐王朝将原先秦朝流传下来的流放刑罚更加具体化，根据犯人的罪行轻重来确定流放的地区。唐朝中后期，随着社会矛盾尖锐，加上统治阶级内部的纷争越来越激烈，被判处流放的人越来越多。到了宋朝，由于宋朝不随意杀戮士大夫，流放作为死刑的替代刑罚被大量使用。因此大部分的被流放的著名文人，都出现在唐宋时期。再比如海南和潮州都有的韩文公祠，给当地带来了文化和生产力 图源.pexels相对于直接的肉刑和死刑，流放的惩罚程度已经轻了很多。但是在交通不便以及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流放对人的身心伤害非常巨大。不同的人到达流放地后的生活方式也大为不同。如果是当朝的达官贵人被判处流放，一般都是到流放地担任没有实权的基层官员，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基本的温饱还能勉强维持。但如果是普通人或者犯有重罪，到达流放地后一般要承担较为沉重的兵役和劳役，许多人在到达流放地后没几年就因为沉重的苦役而去世。在被判处流放后，除非朝廷特许赦免，否则将一直生活在流放地，甚至还有可能祸及子孙。对于安土重迁的古人而言，流放其实是一种仅次于死刑和肉刑的刑罚。
到满是瘴气的南方地方去
在秦汉时期，刚刚征服的南方地区是流放的首选地。这里的南方主要指的是秦汉时期才纳入中原王朝体系的长江以南地区。因为被纳入中原王朝管理不久，所以当时的南方遍布着各种各样的少数民族。对于汉人而言，当时的这些少数民族很多还处于氏族社会。所以当时长江以南地区的经济发展非常落后。秦朝南征百越，自然会迁移人口过去巩固统治，罪犯正是其中最好的人选除了文化的隔阂、落后的经济外，南方湿热的环境也不利于习惯中原生活的汉人生活。因为不习惯南方的气候而生病的汉人数不胜数。在医学不发达的年代，汉人认为是因为南方遍布瘴气，才导致了他们生病。因此当时的南方无论从交通、气候、文化还是经济发展情况，都不适合在中原久居的汉人生活。但对于统治者而言，这里却是极好的流放地。四川地区便是秦汉统治者最早的理想流放地。秦朝和西汉前期位于川蜀地区的上庸郡和蜀郡，便是当时川蜀地区著名的流放地。秦朝时期的吕不韦家族、西汉一些犯了罪的诸侯王，都曾被流放到这里。汉武帝平定南越后，西汉王朝的版图又往南方大大延伸。因此汉武帝之后，往南的流放地由川蜀转移到更加南方的岭南地区，合浦郡便是当时接受流放人员的主要地区。相对于川蜀地区，远在今天广西沿海的合浦郡距离中原更远，气候更加湿热，经济和文化也更加落后，对于被流放者的身心打击更大。东汉之后，朝廷觉得合浦郡还不够，直接将流放的犯人发配到了在今天越南的日南郡。因为日南距离中原太远，所以在当时的人看来，发配日南基本等同于客死异乡。苏轼被发配到相对较近的海南，已经发出“九死南荒吾不恨”的感慨，不知那些被发配到遥远的越南的犯人看着南海怎么想 图源.pexels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朝廷的威信减弱，对于日南郡、合浦郡等偏远地区的控制力也随之减低，因此在这一时期不再将这些地区作为流放的首选地。而且经过南朝政府的努力，南方地区的经济和文化得到了迅速发展，再将犯人向长江以南乃至南岭以南流放起不到惩罚的效果，这个时候海南岛被统治者相中。古代越南逐渐有了割据一隅，建立“小中华”的野心，这时候再送流放犯人过去明显是助长其野心海南岛与祖国大陆地理上的分离，对发配上岛的人身心伤害更大。因此从唐朝中后期开始，海南成为统治者惩罚流放犯人的主要地区之一。宋朝是向海南流放的高峰时期，两宋三百余年流放海南的官员超过80人，丁胃、苏轼以及李纲等两宋时期的重臣都曾被发配至海南岛。元朝的时候，海南仍然是流放官员和贵族的主要地区之一，元文宗图贴睦尔也曾因政治斗争失败，被短暂流放至海南岛。但随着经济重心的南移，南方的经济迅速发展逐步超过了北方，就连处在边陲的岭南地区也随着海外贸易的发展超过了北方地区。明朝建立之后，就连孤悬海外的海南岛也得到重视。因此明朝以后，再将犯人发配到南方经起不到惩罚的作用。所以明朝中期以后，除了云南贵州等少部分地方，南方大部分地区已经不再作为流放地。封建王朝的流放地开始从南方转向了东北。
到苦寒的东北去
早在汉武帝征服朝鲜后，中原王朝就向东北地区流放过犯人。西汉时期，辽西郡和玄菟郡是东北地区主要的流放地。汉成帝皇后赵昭仪之兄侍中骑都尉新成侯赵钦、成阳侯等曾被流放至此。汉王朝崩溃后，之后的许多中原王朝由于无法长期有效地控制东北地区，无法将东北地区作为主要的流放地。一直到元朝建立后，东北地区才又成为封建王朝的流放地之一。根据元朝的法律，南方的人如果被判了流放罪，就会被发配到东北的辽阳行省。明朝取代元朝后，继承了元朝在东北的管辖权，也将苦寒之地的东北作为主要的流放地。相比起所谓充满湿热“瘴气”的南方，东北的生活条件更加艰苦。东北地区位于明王朝的边境，与女真等渔猎民族生活地区接壤，而且冬天气温极低。这种严酷的生活环境，对于流放者的惩罚力度更大。而且被流放东北的大部分人，千辛万苦到达东北后，还要承担繁重的徭役和兵役。明朝初年，流放东北的犯人主要是被流放到今天开原县以北的三万卫。明中期后期流放地点转移到铁岭卫。一直到后金崛起占据了东北，明朝才终止向东北地区流放犯人。清朝取代明朝后，也将东北地区作为其流放的主要地区。相对明朝而言，清朝对于东北的控制力度更强，控制的范围也更广。因此清代将流放地区从明朝的铁岭转变成了更加偏远、条件更加恶劣的宁古塔，乃至黑龙江。嘉庆以后，东北地区的汉人数量逐步增多，经济条件逐渐改善，清朝的统治者逐步将流放地由东北转移到西北。
到西北内陆边疆去
和东北一样，西北地区也是在汉武帝拿下河西走廊后就成为朝廷的流放地。当时的敦煌郡、酒泉郡和西海郡，都是在西北接收流放犯人的地区。到了唐朝中后期，随着唐朝丧失了对河西和新疆的控制，中原王朝没法再往西北地区流放犯人。清朝乾隆中期，随着准噶尔汗国的的灭亡，西北战事结束，清王朝完全控制了从河西走廊到帕米尔高原的广大区域，于是这片区域开始成为新的流放地。当时新疆的迪化、哈密、伊犁等由清朝直接管理的地区，是接收流放犯人的主要地区。对于发配到新疆的犯人，根据其身份和所犯罪行，在新疆从事的工作也大有不同。如一些高官贵族，所犯罪行不重的话，到了新疆后，还是一地长官，还能有好酒好菜招待。而且往往不久之后就会被清廷重新启用。而罪名稍重、地位较低的官员，则会被发配去新疆当兵或者在官府里担任文书工作。再次一等的就会被发配到新疆去屯垦挖矿。少部分发配到新疆的罪犯会被赏赐给新疆当地的贵族为奴，这是发配新疆的人当中生活最为悲惨的。相对于西南和东北，新疆地区的生活条件更为恶劣。而且当时的新疆在文化上与中原地区有着极大的不同。对于汉人而言，发配到新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遭受着巨大的折磨。清代被流放到新疆最出名的人，便是民族英雄林则徐。1842年，林则徐因为禁烟被道光皇帝发配到新疆。在启程前往新疆之时，留下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这一名句。
流放对边疆地区的影响
在中国古代，流放的地区都是封建王朝精心选择的。每个朝代流放的地区都不太一样。但流放的地点一般要远离被流放人的居住地，而且一般是帝国的边境，或者新征服的地区。同时被流放的地区自然条件要相对恶劣，经济发展较为落后。除了南方、东北和西北等边疆地区外，一些罪行较轻的犯人会被发配到距离王朝统治中心相对教近的地区。湖南、湖北、广东、浙江的一些地区，都曾被当作流放地。例如苏轼在被流放到海南前，就曾被发配到湖北的黄州和广东的惠州。在交通不便、生产力落后的时代，流放这一刑罚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开发边疆，巩固边防，传播朝廷的主流文化以及促进民族融合。但对于被流放者而言，流放对他们的身心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本质上是极不人道的刑罚。历代被流放的人，很大一部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罪犯，只是作为家属受到牵连或是内部斗争的失败者。因此在清王朝灭亡后，流放这一刑罚也基本被废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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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清乾隆朝发遣新疆官犯研究.祝新军；清代流刑研究.韩建业；清代新疆流放新论.王启明；清代新疆“犯屯”若干问题新探.齐清顺；明代流人在东北.杨场、孙与常、张克；明朝贬至海南之官员锐减趋势探因.付永杰；两汉流放地的分布状况及其成因.张文安；唐宋流刑之变迁.赵立新、高京平；浅析中国古代流放制度.薄晓霞；流刑与边疆政策考论.宋伟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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