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云
喜临门照相馆并不远,何况还有高雨菲架着我的胳膊推推搡搡,走在商业学校前面的街道上,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好像现在夹在刘婧与高雨菲中间左右为难的不是杨旭,而是我。边走边在脑海里设想过见到他们后的种种场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不由分说,互相扯住头发,在照相馆里折腾一番。杨旭抱头蹲在地下,或者站在门外抽烟,或者逃之夭夭。高雨菲是个没心没肺大脑不会转弯的女人,而刘婧则不然,凭我的直觉,应该是游走社会多年,对付杨旭和高雨菲应该是游刃有余。想起初见她时那一股袅袅上升的烟气和全身衣服紧绷透出的饱满性感。从商业学校门前经过,用左眼的余光扫了一眼对面,喜临门相馆就在那里。天气尚早,人不多,杨旭站在门前,抽烟,墨镜束在新理的短而零乱的头发上面。记得那年很流行这种发型,就是把所有的头发都剪得短短的,只有前额处留几根细而长的碎发,或者染成黄色,当第一次看到杨旭的这个新发型时,觉得他是年青而帅气的。就在我侧身拉着高雨菲的胳膊想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他。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越过街道上的车流冲到了相馆的台阶边。记得好多年前,当晚自习的钟声响几下,教室里那几个昏暗的灯泡亮起来的时候,我偷偷地从学校后面的围墙翻出来,和早已等在那里的几个学生一起,在夜的暗幕里,向十五里外的乡下剧院赶去。想起来,那时大约二十年前了,那时候,五毛钱的门票是自己省出来半周的零花钱。我们挤在舞台下面,陪着剧中的人一起欢笑,一起流泪。生活中的我们不相信编排的剧情,更不会相信刚刚还在台上痛哭失声泪如雨下的演员刚走到台后就谈笑风生。而那天,当我紧跟着高雨菲跨上照相馆的台阶,看到若无其事的杨旭和面不改色的刘婧时。才恍然想起,生活中,我们都习惯了演戏,且表演得恰如其分,令人瞠目结舌。杨旭迎下来,右手挎过高雨菲的肩膀,说本来要过来看你,只是今天公司办理保险和养老金,所以大清早就在这里照相,临走时才发现身份证忘带了,才打电话给李扬让拿过来。我顺手掏出杨旭刚刚搂着高雨菲走上台阶时从背后伸过左手递过来的身份证,就在几秒前,我疑惑时,他冲我眨眨眼睛。杨旭故意拿着身份证在面前晃了晃,说照片收拾好了。得马上去公司了。隔着玻璃窗,我看到刘婧穿着洁白的婚纱,梳着高高的发髻,脸上荡漾着难以掩饰的幸福。杨旭从背后拍我一巴掌,冲我使个眼色,又朝刘婧点点头。刘婧刚把脸转过来看到我,又迅速移往别处,和一个化妆师说着什么。高雨菲在屋内转了几圈,看了看刘婧又看了看等在屋外的我和杨旭。那你他妈怎么不接我电话,高雨菲伸出双手搂住杨旭的脖子。踮起脚尖把嘴凑到杨旭嘴边说了句什么。杨旭伸手拍了拍她的丰满的屁股。说别闹了,再折腾真要迟到了。本来给公司说好迟去一个小时的,现在都快十点了。杨旭把头转向我,李扬,你这几天有没有活啊。如果没什么事,你在这里等着,相片洗出来后给我送过来。又推了推高雨菲说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这周末我来学校找你。说这些话时,推推搡搡地,我们已经站在了143路站台边,杨旭一转身,钻上了143,在人堆里探出一只手,使劲挥了挥,我转过身,大大的玻璃窗后映出刘婧穿着洁白婚纱的身影。高雨菲说要回去洗衣服,问我回不回,我说难得今天起这么早,想去黄河边浪一圈。我说如果我不知道你有杨旭,白白胖胖的有时倒真惹人爱怜呢。望着高雨菲穿过马路,看着她落寞孤单的背影,我又一次沦为一个可恶的帮凶,又一次想起她站在出租屋的地上描眉画唇的背影。很多时候,难以理解的事情,或者刻骨铭心的仇恨,或者至死不渝的爱情,交给时间,似乎只有在时间面前,最终,仇恨会趋于无形,爱情也等不到海枯石烂。如果说,就在刚才,我一直对刘婧若无其事的淡定百思不得其解的话,那么多天后,当她从我们生活中像一阵风一样消逝后,一切终于真相大白。刘婧看到我,很自然地笑笑,说让你看笑话了,我是不是很贱呢,她坐在窗户边的沙发上,点燃一根烟,扬起头,我又一次看到她吐出袅袅的烟圈。雪白的香烟,淡蓝色的烟嘴,还有前面一明一暗的烟头,夹在她修长的手指间。七月商业学校门前的街道边,分手的男男女女格外多,不管前面是怎么样在应付感情,此时离别在即,种种离愁别绪都会涌上心头。直到杨旭的电话再次打来,刘婧还是没有说一句话,我们一直坐在窗边看商业学校里的学生上演各种离别。高雨菲走了吗?让刘婧收拾一下东西,你们到东方红广场这边来。十点多的108路车上,相对空旷,刘婧坐在靠左窗户边,我紧挨着她的肩膀。路边的人像皮影一样从眼前晃过,车每驶到或离开站台,都有报站台的女声自空旷的深处响起,穿透01年夏末这个闷热的上午,寂寞而遥远。
作者:天云,一个风轻云淡的自由散漫人。爱故事,爱自由,爱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