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一本盗版书

相互陪伴，彼此成全

刀按

网上消息说，位于京郊的、被称为“世界最美图书馆”的篱苑书屋，居然出现大量盗版书，一时间引发热议，连书屋的义务馆长都专门道歉，表示马上着手闭馆整改。

在群情指责外，也有人说，对读书人而言，“你有钱就买正版，没钱买盗版也不犯法”。于是想起近20年前的这段经历和这篇文字，贴出来，算作同感与呼应。

要说明的是，现在几乎没再买盗版书了，毕竟自己也是一个著书人，虽然自己的那些书，想被盗版也还没有可能，但在经济允许的情况下，支持正版也是应当的。

起飞

买了一本盗版书

平生嗜书，虽未旷达到“若有钱，先买书，后买饭”的境地，但去书店的次数，却明显地多于逛商场。只是现在，书价大多高不可攀，而自己，又不幸位列“工薪阶层”，囊中“羞涩”得紧；望着那排排架架的书，常常就像穷光蛋面对着索价太高的美人，只有发呆、愣神的份儿。

不过，穷人自有穷人的办法。

作为一介书生，再穷，书仍是要读、要买的，只拣那些必要的，便宜的。既必要又便宜的，当然莫过于旧书。在成都读大学时，常逛旧书摊，三四年下来，居然淘得几百册好书，包括一些世界名著。毕业后往单位里搬，也费了不少心思和精力。

工作时，在这偏僻、荒远的小城，除一家新华书店外，再无旧书市可逛，心里不免觉着落寞。好在每逢年过节，书店总有优惠，或降价处理，多少也淘回了一些便宜的。只可惜，优惠的机会，毕竟不多，处理的，也往往太过陈旧。对新书，仍只能发呆愣神，“望洋（码洋）兴叹”。

也有一回，居然买到了便宜而又必要的新书──是心仪已久的《鲁迅全集》。单本，平装，大32开，小6号字印刷，共1076页，1382千字。收录了先生全部的小说、散文、散文诗和14 集杂文，还包括一个“附集”。版权页上，标着“西藏人民出版社1998年7月第一版”，但那印刷质量、装帧设计都较粗疏，明眼人一看，必是“盗版”无疑。好在错谬不多，价钱也便宜：标价49.80元，犹犹豫豫中，我以30元得之。

说到买这本书，还有段小小的“插曲”：刚从邮局里取出两笔小稿费，无意中逛进一家小书店，为那草绿色封面四个红色大字吸引，信手拿起，习惯性地先看了看定价，咂舌之余，又怀着侥幸，随口问老板：“这本书怎么卖？”老板说，只此一本，若你真心要买，可大大地让步。明知是盗版，心里还是禁不住一动，便问能“让”多少。老板说，给30元就卖。又细细翻阅查检，心里几番犹豫，终究还是没拿定主意。

恰好，遇见朋友“曾夫子”。他也是嗜书如命的主儿，号称“日无（书）泪垂”，书房里还张贴有“书与老婆，概不外借”的告示，听说这等好事，便说：如果你不买，我就要出手了噢。这一“恐吓”，让我再不敢迟疑，赶紧说，我咋不要。又忙慌慌转向老板：30元，我要了。

握着书出店，心里却仍不免忐忑。曾夫子妙语解颐：其实，若不是为珍藏，买书就讲究个实用。就好比穷人娶媳妇，谁会去考虑外观是否美丽、漂亮如花瓶？只要身板儿壮，能生孩子，能做事情，就“OK”了。是不是？

想想，觉得也有道理。鲁迅先生就说过“贾府的焦大不爱林妹妹”。倒不是林妹妹本身不可爱。而是说，以林妹妹那样的娇弱，多泪又多病，“宝哥哥”或许会赏识、怜见；于粗糙犷悍的焦大，却不会有太多实用价值。所以焦大不喜欢，更别说爱。

见我点头称是，夫子又说：“干脆再给你出一题目，就叫‘买盗版书与穷人娶媳妇’，回去写一篇文章，说不定这30块书钱，就成倍地回来了呢。”

告别夫子，一路暗自嘀咕：买盗版书这做法，自然会为许多爱书人不耻。但确实事出无奈，怕上帝他老人家也会原谅。我爱书，可惜书不太“爱”我。倘书价能低些，低到我有能力承受，或自己能豪阔到一掷千金，而眉不皱、心不跳的地步，当然愿意全买正版的（不过，到了这地步的人，又多半不再欢喜读书了），最好还是精装的限量发行的珍藏版。别的不说，摆在书架上，或展玩起来，至少也要赏心悦目些。但是现在，能买到这样一本可意的盗版书，也有些像一个穷汉子，只花了极少的钱，却娶到一位很“实用”的媳妇那样，心里满是快乐了。

为这可怜的快乐鼓舞，回到家里，赶忙提笔在扉页上写道：“1998.11.18.以30 元人民币购得。曾夫子嘱我以‘买盗版书与穷人娶媳妇’为题，作杂文以记之。”──思来想去，杂文没作成，却有了这一篇短文。或许也算一得吧。

1998.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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