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的记忆与素描5】之五:兵团的围墙 || 陈武
——题记 】
作者:陈武
之五:兵团的围墙
围墙外面就是野地。如果说兵团大院是闹忙的,斗志昂扬的,热火朝天的,那么一墙之隔的围墙外面就是清寂的,原始的,无动于衷的。兵团大院沿着淮海西路,来来往往的多是拖拉机、牛车和毛驴车,而有汽车进出的就是兵团大院。草绿色的北京吉普很是神气,坐在车后座的是首长,坐在前面的是提着公文包的干事或参谋。而我父亲开的那辆车更是于众不同。每次父亲出车到外地,母亲想知道父亲是否回来了,总是让我到驾驶班的广场上看父亲开的那辆北京吉普是否回来了,停在了广场或车库里。家里住的平房离驾驶班很近,我走过去不需要问任何人,只需要找那辆车头上“北京”二字是红色的吉普车,因为在驾驶班的所有北京吉普中,唯有父亲开的那辆车“北京”二字被漆成了红色。
大院几乎呈四方形,围墙就像是它的一道底边。围墙很高,还有碎玻璃碴嵌在墙头的水泥里。没事的时候,我和伙伴们会抬一棵锯下的树斜抵住围墙的墙体,然后沿着树的斜坡小心往上爬,爬到墙头便蹲在树干上朝围墙外面张望。胆大的就此爬上墙头,跨马式坐在墙头上。围墙外面是杂草,远处是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更远处有一些树。从围墙上看过去,可以看见地平线。如果是傍晚,可以看见炊烟袅袅,看见红霞漫天,太阳西下;如果是白天,可以看见清澈的蓝天,白云朵朵。
这天,我并没有从围墙出去,原因是从围墙出大院,这边上得去那边下不来。我们老老实实从大院正门出去,然后绕到兵团大院后面,往野地的深处狂奔。狗尾巴草、小西瓜(不是西瓜,圆圆得像,可以放在手心里玩),我们一路跑一路摘,把狗尾巴草咬在嘴里,草茎里渗出一丝甜味。通往野地深处是碎石子铺的路,跑起来,穿着凉鞋的脚咯的生疼(凉鞋总是这样坏的,而对付一个夏天还没有过去就被我穿坏的凉鞋,父亲会拿出废弃的旧凉鞋,剪下一小块塑料,用钢锯条放在火上烧,然后将剪下的塑料用烧烫的钢锯条烙补在凉鞋的破损处)——这会儿什么都不顾了,怕落在小伙伴的后头,赶紧地跟着,毕竟——这块野地有陌生的味道。莫名的欢快其实又是和陌生有关的,内心陡然打开了一道通往空旷和未知的闸门。我们嬉笑着,记不得说些什么了,那声音应该很大,很肆无忌惮,或者还有一些脏话吧,可是那声音在空旷的野地里,很轻很轻,来不及在耳边聚拢就飘散了。我们摘下青青的麦穗,拨开麦粒放在嘴里嚼;我们还越过浇灌的水渠,跳起来去摘比我们人高的玉米棒;我们还摘下山芋的茎叶,一节一节撇它的茎,弄成个项链的模样挂在脖子上。我们把快乐建立在一些植物和农作物的痛苦之上,我们简直就是一群“土匪”。
前方就是村庄,可以听见家禽的叫声,可以看见炊烟从哪个房子的哪根烟囱里冒出来,再近一些就可以闻见柴火烧的饭锅巴香了吧。可是我们都停止了前进,一条狗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回来的时候,为了给家里一个交代,我们在路过的一个水塘边挖了很多“麻菜”,这样,在父母问起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说——挖麻菜去了。这次我们挖了很多麻菜,这次麻菜特别好挖,水塘边到处都是,怎么挖都挖不完。我们把挖好的麻菜用稻草绳捆起来背回家。父母亲一看,这哪是麻菜啊,倒是可以喂猪。
作者简介
陈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第五届、第六届全委会委员及评论委员会副主任,江苏省作家协会第六届签约作家。著有散文集《青苔》、诗集《想起》。1973年1月生于江苏淮阴(今淮安市),1990年开始发表作品,写诗、散文和文学评论,作品散见于《青年文学》、《山花》、《萌芽》等刊。获首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第六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首届大地文学奖-评论奖、第二届中华宝石文学奖(2008-2011)新人奖、第五届中华宝石文学奖提名奖等。作品收入多种选本。曾任淮安人民广播电台编辑记者,《星夜守候》节目主持人。现客居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