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镇也是都市啊|其林·早茶夜读664
664 | 读城记2020
家乡的小镇也是都市啊
比起其他两本书,更喜欢《中国都市史》。在这本书里,有很多反常识的点,比如中心地层次的最低端不是村落而是市镇;基于这一点也容易让人用自己熟悉的都市印证书中的观点,按这个说法,家乡的小镇也是都市啊。
一、中心地层次的最低端
不是村落而是市镇
我们印象中「都市」,应该是北京、上海、纽约那样的大都市,作者说不是这样哦,先要澄清一个概念「都市化」:
有人将都市化解释为朝向现代化的都市变化,社会学所说的都市化没有这种特定含义,而是指从一种农业性景观发展为都市聚居地的变化过程
所以,都市到底指什么?什么样的聚落形式是都市?这就引出本书的关键词「都市」。
要说汉语中,早在《汉书》及杜甫的诗里都市即为「街市热闹之地」。中国的都市概念,似乎等于「城」(城郭聚落)更为合适。(p214)
作者引用的例证是历史地理学家陈正祥编著的《中国历史文化地理图册》中全部 118 张图,图的题目都写作「城的 XX」,他认定城就是中国都市。因为陈正祥一直在香港工作,擅长欧洲语言作为中国学者一直主张「城就是都市」的观点。
除此外作者一直论述的是在中国这样一个所谓的农业社会,并不存在完全的自给自足,在清代,极边远的边地才会有完全自给自足的农村,大多数农民都会离开自己的村落到邻近的市场街、草市打工。人们每天都会去附近固定的两三个市镇,相应地归属那里的市场圈。
因此可以说中心地层次的最低端不是村落而是市镇。
中心地指的是原本在经济地理基础上发挥商业性中枢作用的聚落,对周边在批发零售上发挥优势作用。
我的疑问是县城属于都市吗?
看情况。作者说了,经济性中心地的都市层级按照中心地腹地的人口数量自上而下为中心首府、地域首府、地域都市、大都市、地方都市、中心市场街、中间市场街和标准市场街八个层次。
大地域中大县城、大的市镇属于地方都市,判断依据是,除了人口外,常设店铺 300-900 家。
我扳指头凭印象数数我的家乡县城繁峙,好像没有这么多店铺,市镇人口也才五六万,应该属于中心市场街了吧?(嗯,定位很重要)
二、都市的社会结构富有中国特色
近现代都市地理景观的一般印象包括:中心中枢的金融、商贸中心, 和向郊外扩散延伸的同心圆状或扇面状。
那么中国都市是否采用这样的一般印象,答案是有一般性也有中国特色。比如北京,北京不是从中心向边缘呈同心圆、扇面状的逐步递减,而是与官绅区和工商区两个核心中枢对应,形成各自人口分布的疏密和结构。(见书图 p91 图 28)
联想自己的家乡县城繁峙,似乎不具中国特色,倒是符合都市一般印象:以城关镇为例,是政务学区和工商区占小镇中心,进而向郊外扩散的扇面状。小镇过去有三条东西向大街,名曰一道街、二道街、三道街,这名字叫得可真朴实,但直观呀。而现在我从谷歌地图上再找它们的名字,发现都与时俱进地叫什么「永兴」街、胜利街,改成这样的名字,让人分不清小镇的结构布局,为啥呢?
过去附近的乡民村民进城来,首先经过的第一道街是城墙外的一条东西大街,所以叫「 一道街」;进了城门,是县衙等官政区,进城门的这条街就叫二道街;后面是城里的居民区,居民区与官政区用「三道街」相隔;这样一区分,即使没进城的人都知道该怎么找路,怎么循迹,比起通俗大众的「胜利」「永旺」街更具指向性。以致街道改名的十来年,镇上的人还是依以前的习惯,「去哪儿来着」「一道街买调料个来」。
应该是 1980 年以后,城墙拆除,在原城的西面扩展出新的官政学区,县政府及大小机关、小学中学都建在了曾是农田的城墙西面,东西两个官商区便成了现在的县城格局。东西两区用一条大路隔开,叫「向阳路」,这条路的名字依然具有明确指向性,向阳,意指朝着太阳的方向,从北到南形成北高南低的坡度,直通通的马路一直指向太阳的南面,正对火车站。
不得不提到北方城镇选址的考虑:最好坐北朝南,北高南低,可御洪灾。繁峙县本身是三面环山中间的一片低洼平阔地,北靠恒山,南依五台山,东边的泰戏山把南北两山连起来,平型关就在其中,中间一条滹沱河,背山临水,是古时北境理想的聚落处,因为繁峙在春秋时候便有了:「繁峙,雁门塞下邑,城于山麓,群山环之,故曰繁峙」,古人选址,一定大有讲究。
拉杂说这一通,只为说明这样的城镇布局,观察北方城镇时都可依此为模型。南北走向的路,一般北边地价贵,南边正好相反,周围村民、经济能力不够好的人才住南边。就算现在,自从 1998 年小镇也遭了特大洪水,即使这之后干旱连年再不见洪水,但居民也有了「防洪」意识,只要有钱,也要往高处跑,买北边的房子。
三、 交通道路对都市的生态分化影响
文中提到的汉口、杭州作为交通水运的受益者,因为港口水运的补给作用,都市呈现一片繁华。杭州有「东门菜、西门水、南门柴、北门米」,繁荣的都市吸引大量的外来工商业者,书中描述道:
19 世纪的杭州,木匠、木雕、家具、装潢和药材业,被宁波人垄断,钱庄兑换和酒业被绍兴人垄断;茶针织物、盐、当铺和旅馆业被安徽人垄断;陶瓷业被江西人垄断;鸦片被广东人垄断;官吏歌伎及餐馆被苏州人垄断。
看着文字都能想见当时那里的繁荣盛景,而家乡繁峙这个山西北部、交通不便的小城镇则不同,贸易中心从过去的内陆转移到沿海的国家大政策变化,使得山西从过去贸易主干道变为孤立的交通不便的省份,尤其是山西省会太原以北的地区,这种地理孤立、交通不便更为明显:从省会到县城繁峙,坐快车,也得 4 小时;当我从武汉坐 5 小时动车到太原,再要经历自己省内长达 4 小时的火车时,那种心情难以描述。交通如此不便,自然也鲜有外来人进来做生意,来的也是买矿山的煤老板。
下火车,一直向北走,脚下的路便是那条南北向的「向阳路」,穿过滹沱河,才能进到城里:先踏上一道街,如果只在一道街上闲逛,你会诧异这个县城似乎还停留在 80 年代,破旧的街铺不说,关键是售卖的东西很让人啧啧称奇:
「油坊」「碗托」「麻叶」「农具行」「缝纫机」「寿衣店」「做纸扎」「卖木炭」…… 似乎是妈妈辈的老人熟悉的名词,这是去年回老家拍下的照片:
现在的年轻人看着店名都不知道里面究竟卖的是什么。我在一家农具行门前停留了很久,从来没见过的农具,也叫不上名字,脑袋里思索着它们在农田里的用途,也不敢问老板……
旧城门依然耸立,我们叫「鼓楼」,穿过鼓楼城门洞,就是过去的县衙,现在改成医院了,进入二道街。二道街的街景完全不同于一道街,现代洋气,也不可辨认,在任何一个城镇都能见到的街道而已,我也没有介绍的兴趣。
显然,回乡时候,我更愿意住在一道街,总想听听一道街的尽头那家铁铺打铁的声音,每天四点钟就「更更更」打起铁来,妈妈总说它会影响了孩子的学习,我说没它睡不踏实。
一直逛到向阳路上,上北面,人们可能会惊奇地发现都是金店、银铺林立;「喜来金店」、「春娥金店」、「巧凤银铺」……,金银的好像跟这样的名字更相配,似乎喜来、巧凤依然是乡镇人民认可的「品牌」。也是,这里代代出金银巧匠的手艺人,手艺人只认个体的人。
繁峙产金产银,铁矿煤矿更是数不清,这是八十年代的事情了。如今资源耗尽,只留下县城这样一个烂摊子,那些家家都能撺金花铸银饰的传闻也越少了,金店银铺依然挺立,似乎也是当地人的风俗所致,人们喜欢攒一点钱,没事买个金戒指戴戴,所以店铺还是这样多。
写到这里,很伤感了,不是所有人都能从现代化进程中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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