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仙酒牌》：酒局如何不庸俗｜早茶夜读第三夜
第三夜：任熊《列仙酒牌》
酒局如何不庸俗
文｜凤梨
大家好，欢迎收听早茶夜读，我是今晚的说书人凤梨。
对一个读着《世说新语》、兰亭集序、陶渊明、《水浒传》长大的文科狗来说，喝酒本来不会是一件令人反感的事，不只不反感，甚至一度充满向往。但成长过程中，见识了大家族聚会和各路酒桌应酬之后，就对喝酒这个事深恶痛绝了，以至于到而立之年还滴酒不沾。
那么有没有一种适用于亲友聚餐、单位年会，居家必备、老少咸宜的喝法呢？今天要说的就是盛行于明清的酒牌，也叫叶子牌，听完对喝酒这个事或许会有些启发。
不了斋影刻·列仙酒牌
顾名思义，酒牌酒牌，就是喝酒时候玩儿的牌，牌上画着各色人物，这些人物有的取材于小说戏曲，比如“水浒叶子”，有的取材于历史故事，比如“博古叶子”，还有的取材于神仙传说，比如我们今天要介绍的这部“列仙酒牌”。
说到这儿你可能会好奇，这各色人物画在牌面上，跟喝酒有什么关系？其实人物只是其一，人物旁边还会写一些相关的生平事迹或者评语判词，而游戏的关键则是从这一人物特点所牵引出的酒令。玩儿的时候，酒桌上的饮者，依次翻牌，“行令饮酒”。
比如下面这幅嫦娥酒牌，除了身姿婀娜的画像外，还有一句李商隐的“碧海青天夜夜心”。嫦娥故事在汉代《淮南子》里就有了，说：
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
列仙酒牌·嫦娥
姮娥就是嫦娥，是为了避讳汉文帝刘恒的恒，才改叫今天我们熟悉的嫦娥。这《淮南子》里记嫦娥偷了后羿求来的不死药，奔向遥远而清冷的月亮，故事就结束了，但嫦娥在月亮上的生活究竟如何，远离亲人故土又会有怎样的心理？李商隐“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就续写了嫦娥奔月后独居寡欢、寂寞无聊的心态。
当然，比嫦娥心理活动更令老百姓更感兴趣的，是嫦娥的相貌，我们今天说谁家姑娘漂亮，就往往拿嫦娥打比方，明代神魔小说《西游记》以神仙佛鬼的世俗化描写闻名，里面就借着猪八戒之口，讲出了老百姓心目中嫦娥的明媚动人：
逞雄撞入广寒宫，风流仙子来相接。
见他容貌挟人魄，旧日凡心难得灭。
全无上下失尊卑，扯住嫦娥要陪歇。
再三再四不依从，东躲西藏心不悦。
色胆如天叫似雷，险些振倒天关阙。
就凭给我们天蓬元帅撩拨地嗷嗷的，也可见嫦娥容貌的不一般。
所以嫦娥这张牌的酒令是“貌殊众者饮”，翻出这张牌后，酒桌上俊朗的小伙子或者漂亮的小姐姐就要喝一杯啦。
你看，这么个喝法，比蛤蟆领导和油腻同事的强劝要文雅多了吧。
画这套酒牌的人名叫任熊，生在晚清，帝国夕阳，官场昏乱，民生疲敝，你从他的自画像能看出这个人不是寻常腐儒或工匠，很有几分侠骨：
任熊自画像：莽莽乾坤，眼前何物！
所以这套酒牌虽叫“列仙酒牌”却经常能看到对神仙附会的揶揄，比如“老子”的批语“玄玄道德五千言，不言药，不言仙，不言白日升青天”，就化用了白居易的诗句揶揄将老子神仙化的做法。
除了以上文艺款的酒牌，这位有侠骨的画家还借着神仙故事，呈现他对于现实的诸多影射。
比如下面这张牌上的神仙，毛玉姜，是秦朝末年的人物，为躲避为秦始皇修陵殉葬，随丈夫隐居深山成仙。
说是隐居成了仙，其实被逼躲进山里，衣不蔽体，吃松树脂，吃柏树子，吃得通体绿毛……
白毛女被逼成鬼的民间故事，或许也有这样一段绿毛女的渊源。
任熊也是幽默，给她的批语套用了《楚辞·九歌》的句子“有美人兮山之阿”，而酒令是“解衣者饮”，也对，酒酣胸胆，宽衣解袖的这位爷，来一杯吧。
“绿毛女”毛玉姜
本期编辑：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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