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心读诗（六）

浪淘沙·把酒祝东风

宋代：欧阳修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宋代文人比唐代文人更加鲜活生动。唐代太过强盛，人们生活得过于昂扬。在唐代文人的一生中，对功业的追求总是无法淡薄，即便是他们已经饿得面黄肌瘦，且居无定所，甚至无家可归之时，一种风气仍能催着他们在追求功名的道路上狂奔。他们却不知道，这条路只是羊肠小径，是“没有后路的悬崖”，所以唐代文人如李白潇洒不羁者极少，而如杜甫般穷厄困苦者极多。他们在自己的身上披了太多太重的枷锁，因此他们生活得豪迈却不轻松，真诚却不真实。

而宋代的文人似乎比较幸运。一是皇帝重文轻武，做官较为容易，待遇丰厚，也不用为国家的命运而愁苦终日（所谓英杰者除外）。二是填词之风兴起，酒席之上，大醉或是微醺，有艳妓抚琴而歌，他们怎能没有真实的快乐与伤痛？他们不以填词为业，故所填之词便有真性情；他们不以狎妓醉酒为丑，故酒席间便有真人生。

欧阳修的这几句词明白如话，无需多加阐释而又总能拨动人的心弦。仔细想来，人生的苦乐不就是如此吗？不必谈什么家国伟业，也不用说什么忠义孝悌，人本身又能有多少邪恶与丑陋。人生路上本多苦厄，即使潇洒如李白者，也只能弹剑狂歌；旷达如苏轼者，亦不免夜深泪落。

每年春季总有不同景，难能可贵之处在于有人相伴一生。我想起自己的两个夙愿：一是赏荷，一是饮酒，而人都已不在！

知与谁共？无解之问！同心之人，难觅芳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