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信艾滋的人
曾经,艾滋对于全世界而言都是末日的预兆;如今它对于许多人而言,不再是死神的判决书,但仍然是难缠的疾病。
难以置信的是,同样在今天,对于一部分人来说,艾滋只是一场骗局。
John Strangis和Jessica新婚燕尔,做爱从不带套。这和所有正在备孕的恩爱新人没什么不同,除去John是一名HIV携带者。
几乎是预料之中的,Jessica也感染了HIV。然而夫妇二人并没觉得有什么大碍。
“我们的很多朋友同样携带HIV,他们中有人怀疑这种病毒的存在是凭空捏造。我们不质疑它存在的真实性,只不过没有那么致死。”
世界上像John和Jessica的人绝非少数,拥抱着一整套自成体系的荒唐信念。
HIV引发的艾滋病会导致人体免疫力极度下降,最终患者会受各种感染,全身衰竭而亡。万幸的是,抗反转录病毒药物能够抑制病毒复制,让HIV携带者有了生活的希望,国外都有了通过鸡尾酒疗法活到八十岁的例子。
然而这群人相信HIV携带者并非死于艾滋病,而恰恰是死于预防它的药物。
他们笃定,对待病毒,藐视的心态比药物更有效。
于是他们拒绝将健康交给药厂,只从食物中获取一切对抗病魔需要的元素。
某艾滋怀疑论者群组的活跃成员Raido Paldermaa就通过医疗科普网站和经验总结,提炼了一套食疗秘方:
“避免生食,洗净、加热才能消除寄生虫和细菌;每天吃维他命A、C和D,靠酸奶和德国泡菜补充益生菌;向一切添加糖、饼干、巧克力、烈酒说不。”
这些对于微量元素的讲究,离了药物都没什么屁用。工业时代总有人对于“纯天然”有着执念,比如挖野菜给你治腹泻的你奶奶、拒绝打疫苗的嬉皮,但是这群人才是这场狂热的顶峰。
至于“安全、有保护的性行为”,在他们看来,更是一个迷思,这个概念被制造出来只是为了完善“艾滋病骗局”。
实际上,避孕套之所以又叫“安全套”,是因为它不仅可以用来避孕,还可以极大地避免性病传播,其中阻碍HIV性传播的成功率达到了近百分之百。性行为全程正确使用安全套是预防艾滋病的最有效措施之一。
然而在不相信艾滋的人的世界观中,如果HIV不会导致艾滋或者根本不存在,就算感染了又有什么危险?当“危险”本就是子虚乌有,也就不存在什么“安全”。
落后于当代医学40年的伪科学信念让他们在社会边缘抱团取暖,彼此的认同感被“他者”的存在强化。流淌在这个社群中的“大爱”,容不得一层乳胶的阻隔。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伪科学狂热者并非容易被忽悠的文盲或蠢货。他们之中不乏受过良好教育者。Reddit用户@Apprehensive-Heron12就曾是其中之一:
“我有伯克利的学士学位,也从来没有买过任何阴谋论的账。可大学毕业的那个夏天检测出HIV后,我竟然一整个夏天都觉得“艾滋是阴谋”那一套看来挺合理。幸亏我那三个月免疫力没有明显恶化,否则我真要为白白耽误了治疗时间而恨死自己。”
这也是大多数不相信艾滋的人的共同经历:就算之前听说过艾滋病的恐怖,一旦检测出HIV,他们会迅速成为否定论的信徒,直至为之布道。
“原因很简单,” 已经在规律服药的@Apprehensive-Heron12说,“一方面是正确的信息不足:如果我当时就知道HIV可控,我就不会那么慌张。另一方面也是一种鸵鸟心理:比起为一次没戴套而悔恨,相信病毒不存在要容易得多。”
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即使这场心态和病毒的角逐,历史已经判出了胜负。
没有药物抑制的前提下,HIV病毒会大量侵袭人体免疫系统中重要的CD4T淋巴细胞,生活再自律也于事无补。病人最终在皮肤溃烂、咳血、持续腹泻、精神失常与恶性肿瘤的连番攻击下,痛苦地死去。
于是所有拒绝服药的“艾滋否定论”先驱,不是失去生活自理能力,就是去了另一个再也不用自律的极乐世界。
《假如你关于艾滋所知的一切都是错的》的作者Christine Maggiore后来生下一个女儿,因为Christine没有遵医嘱服药,携带HIV的女儿不满三岁就夭折了。之后Christine也于2008年死于肺炎,艾滋病常见的并发症之一。
根据Maggiore的私人医生所言,她和女儿健康的恶化都可以通过服药避免。但是当年和Maggiore一起进行社会活动的朋友们都相信,肺炎只是医生编造的,她死于“流感,一种小众的排毒药物,还有传播正确观念的压力”。
苏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隐喻》里写道:“无知,以支配一切人际关系词汇的那种无情逻辑来看,意味着犯罪。”
《疾病的隐喻》写在人类谈艾色变的年代,针对的是社会给艾滋病的污名,但是形容起今天的艾滋怀疑论者仍然适用。
尤其是当人类已经为艾滋预防和治疗做出了前仆后继的努力后。
在电影《达拉斯买家俱乐部》里,Woodroof被诊断出感染HIV病毒且将不久于人世。在影片呈现的上世纪八十年代,由于美国药管局批准的唯一药物——AZT毒性太大,他开始研究各种抗艾疗法,并成立了一个叫做“达拉斯买家俱乐部”的地下组织,为艾滋病人提供更多在当时被视为“非常规”的疗法。
电影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罗恩最终在1992年9月去世,离他被告知只剩30天可活已经过去了2557天,原本只为牟利的他,也拯救了成千上万相同境遇的人。
到了今天,即使发生了不安全的性行为,存在感染可能,也可以寻求医生的评估和指导,在72小时之内尽早使用阻断药,大大降低感染的风险。
即使不幸感染,也并非被判了死刑。如今抗艾药物的毒性已经大大减少,市面上有几十种抗逆转录病毒药可供选择,在我国通过医院正规途径就可以获得多种抗艾药物。积极应对的HIV携带者不仅得以延续生命,还在悬崖勒马之后开始思考人生的真谛。
我们无力改变人怯懦的本性,能做的只有传播科学的认知,占据伪科学本来的位置,毕竟要除去杂草,就必须重上庄稼。当知道控制它并非不可能,也许直面它就不那么艰难。
无视HIV是一种怯懦,无套性行为本身又何尝不是?
翻一翻HIV试纸的评论区,买家秀格式出奇地整齐:统一的照片显示了结果阴性,配字一律是“感谢上帝”、“感谢老天爷”,并为自己曾经的侥幸心理懊悔。
装作风险不存在、将安全交给机会,只是另一种形式的鸵鸟行为。更何况人类早就找到了平衡愉悦与安全的方式,那层乳胶套的存在不是妨碍了快感,而是驱赶病魔的阴霾,让快乐更纯粹。
12月1日是世界艾滋病日。今年的世界艾滋病日,杜蕾斯提醒你:防艾你了没?用你的手或借他/她的手戴上那个小套子,参与世界防艾运动,你只需要这个微小的仪式。
仪式虽小却包含着爱:爱自己,也将爱传递下去。
所以,今夜你会不会防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