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海、绮罗古镇

文 / 饶永豹

（安徽芜湖）

9月18日早晨吃过早饭，我们在官房大酒店门口打的前往热海，一二十公里的车程，半个小时就到达了。

腾冲境内分布着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火山四十余座，构成了一个庞大的火山群景观。众多的火山给腾冲带来丰富的地热资源，整个地区发现有64个地热活动区，温泉群达80余处，最高水温达96.3℃。其中，热力最猛、最为奇妙的便是热海。

我们进入热海公园后，沿着一条林荫道往前走，峰回路转，进入山谷，但见远处热气蒸腾，走近一看，原来是一道瀑布如一条白龙自峡口飞腾而下，瀑布声如巨雷，冲入下面的水潭中，水潭蒸腾起来的热气弥漫在山谷绿树中，如云如雾。这个景点没有命名，我姑且把他叫做“白龙瀑”。而瀑布下面的小河倒是有一个很俗气的名字，叫做“澡堂河”，不过看河水中热气腾腾，倒也名副其实。

白龙瀑

白龙瀑边上的热泉

在澡堂河木桥上小憩

沿着“澡堂河”往前走，就到了泉眼丰富的景区。过了一座小桥，见有状如狮头的岩石中喷出汩汩热泉的，是所谓“狮子头”热泉；状如蛤蟆的岩石流出涓涓的热流的，是所谓“蛤蟆嘴”热泉。复前行，过仙人桥，对面有“美女池”热泉，像一个小型的游泳池，不知是否有美女在里面泡过温泉。继续往前走，有“鼓鸣泉”、“眼睛泉””和“珍珠泉”：“鼓鸣泉”热泉涌出，发出沉闷的声响，犹如鼙鼓之声；“眼睛泉”有两个圆圆的泉眼，泉眼还镶上了边框，很像一副带玳瑁框眼镜；“珍珠泉”是因为从底下冒出来的细小的蒸汽泡像一粒粒珍珠，所以得了这样一个美丽的名字。

狮子泉

鼓鸣泉

眼睛泉

珍珠泉

过珍珠泉，拾级而上，路边平台上有井两口，井后面有碑铭曰“怀胎井”，井水温度高达88度。相传300多年前，朱星街一大财主的儿子娶得一个如花似玉的好媳妇，夫妻恩爱和睦，相依为命。但是，结婚多年，没有生育，不管小夫妻怎样孝顺，公婆还是不断歧视谩骂，时间长了，小夫妻受不了，只得离家出走，到硫磺塘做取磺工。一年多时间，由于一直喝此处的水，就怀孕了，随即回家向双亲秉报，公婆大喜。当孩子生下地，财主一家请来风水先生杀猪宰羊，大肆祭献，并将小媳妇喝水一处，用刻有12生肖图案的石块围成“井”形，并取名“怀胎井”。

怀胎井

过怀胎井，再往上走，就到了热海最有名的“大滚锅”。“大滚锅”是一个直径为3米多的盆形沸水池，深约1.5米，终年冒着97℃的沸水，响声震耳、蒸汽冲天。传说，古代有个山里青年赶着一头黄牛翻山越岭经过这里，黄牛不慎失足，掉进“大滚锅”里，青年赶忙喊人帮忙打捞，大家手忙脚乱打捞一通，结果只捞起一副黄牛骨架，牛皮牛肉早就在“大滚锅”里煮得稀巴烂了。“大滚锅”边上有长方形的坑，坑内铺着黑色的火山石，当地小摊贩把鸡蛋、花生、红薯、土豆等放进坑里，不一会就烤熟了。游客自己也可以买鸡蛋、红薯、花生在坑中烤食。

大滚锅

大滚锅前的“烧烤”地笼

我和早晨的士司小黄机约好，到“大滚锅”就给他打电话。等我们走到公园门口，小黄也到了。乘他的车回到宾馆，吃过午饭，我们就去游览绮罗古镇。

绮罗古镇位于腾冲市来凤山南麓，绮罗因村前河流如带，状似绫罗而得名。“绮罗”普通话读qǐluó, 我们打的时向司机询问了很久，他才恍然大悟：“哦，您要去yīluó古镇啊，上车吧，20元。”我当他没文化，也就没再和他啰嗦。结果到绮罗古镇后向当地人询问，当地人都念yīluó古镇。是不是集体没文化，都念了别字呢？

绮罗古镇标识

牵山羊的村民

我们在镇口文昌阁下车，我决定先往南去参观“马帮大院”，然后再回头游览文昌阁。“马帮大院”在下绮罗，要走很长的路。沿着干净而平整的石板路往前走，看见有“李氏宗祠”一所，门口却挂了一块“绮罗社区老协一分会”的牌子。复前行，有古屋一栋黛瓦朱楹板壁，估计起码是民国时期的建筑，我以为就是“马帮大院”了，进院子一看，房子已经破败不堪，问院子的老人可是“马帮大院”。答曰：不是。老人还感慨万千地说：“这里以前是供销社，没钱，散伙了，老房子没人修，败了！”唉！这么好的老建筑，也没有人修缮保护，眼见着一天天破败下去，也许哪一天就彻底消失了。

李氏宗祠

供销社后面已经残破不堪

供销社前面还有一爿店铺

再往前走，有观音庙一所。进门一看，有许多老年人在里面吃饭，不知是刚搞完什么佛事活动，众生们聚在一起吃斋饭。

观音殿

复前行，就到了“马帮大院”。马帮大院土坯围墙，门楼重檐下有三层木雕，朱红大门显示出往昔的气派。进门看见黛瓦雕栏两层楼的民初古建筑，敞亮而大气，显示出马帮主人当年的富有与豪迈。马帮主人许坤益，初为马锅头（赶马驮运的马夫），后因常与商家往来，遂利用人脉，自己经营，渐成富商。后来在缅甸经营琥珀、翡翠生意，成了绮罗有名的陶朱公。许坤益发财不忘回报桑梓，民国十七年（1928年），他联系一班旅居缅甸的同乡，集资16500盾（折合银元4万元）创办了绮罗中学，原来我们来时所看到的供销社的那栋残破的楼房就是当年许坤益投资兴建的绮罗中学教学楼。在民初时期，那么气派的教学楼估计全中国也不多见。许坤益不仅热爱家乡，也是一个爱国人士，抗战时期，他的马帮大院曾经成为滇缅远征军的驻扎之地。

马帮大院土坯围墙上的马帮枪支用品照片

马帮大院门楼

天井

祖宗牌位

阁子

楼上会客厅

驮架和铎铃

在马帮大院喝茶

我们在马帮大院看到一些马帮当年走茶马古道的一些马具和日用品。上到二楼，看看都是卖翡翠的摊子。下楼，到大院中，看到那院子已经另辟蹊径，改造成“茶马古道风情园”。成为客栈和饭店了。唉！像“马帮大院”这样的古建筑，政府也没有钱保护修缮，只能靠租赁给商家经营保护了。

茶马古道风情园

客栈与酒店

出马帮大院，我们从闾巷中往北绕，绕到南边村头河边，见桥头有古榕树蓊蓊郁郁，树上扎满红布条，大概是镇上的神树。过古榕树向前走，巷子侧面墙角有牌坊基座，牌坊虽不存在了，但看那基座很沧桑，估计年代比较悠远，可惜残存的牌坊构件默默无语，无法向我们讲述绮罗古镇昔日的繁华。

桥头的古榕树

牌坊基座

从巷子里穿出来，回到文昌阁前。因为疫情影响，文昌阁闭门不接待游客。文昌阁大门两重飞檐，四角朝天，若鸟儿展翅欲飞貌。门楣上有“玉真庆宫”四个颜体金字。两侧粉墙上有“忠”、“孝”二字。“忠”、“孝”两侧还有两个侧门，一个门楣题为“礼门”，一个门楣题为“义门”。透过围墙上的镂空窗子，我们窥见进门后有一座石拱桥，桥下池沼里铺满睡莲，开着白色的花朵。池沼后面还有一座重檐门楼，门楼后面才是宫观群建筑。看那宫观群，飞檐翘角，非常有气势。细看大门侧面一块碑记介绍，此宫始建于万历三十七年（1609年），清康熙至光绪年间，经数度改建、扩建，才形成现在的规模。宫观采用了儒教文庙与道教宫观相融合的机制，反映了西南宗教信仰儒道混一的独特理念。

文昌宫大门

文昌宫内部

离开文昌阁，往北走，有一个小巷子叫老虎巷，进去老虎巷，看见有轩昂门楼立于巷中，大门为双重三叠水建筑形式。这种形式出自道家文化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哲学思想。第一重檐雕刻的是凤穿牡丹，第二重檐雕刻的是麒麟、白鹿等瑞兽。门头上还有两个凸出的门钮，表示“门当”和“户对”的意思。过去，大户人家联姻讲究的规矩原来可以直接展示在门头上。

李家大院大门

绮罗古镇由于基本没有开发，所有的景点都不收门票，可是当我们准备跨门而入的时候，一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拦住我们，要我们每人付10元参观费。原来这家宅院就是绮罗古镇著名的“李家大院”。李家子孙把祖宅租给当地旅游管理部门，从门票拿提成以作租金。这个确实也能理解，但是先祖要是看到子孙如此落魄，九泉之下，估计要深深叹息。

小伙子收钱后，带我们进门，充当导游一一为我们讲解。他说：这所宅邸为清代腾越州同知、首富李先和于清光绪十五年（1889年）所建，整个院落已有130多年的历史。李先和家境贫寒，七岁跟随父亲、叔父闯夷方。14岁时父亲、叔父相继去世，他便独自一人由缅甸八莫前往曼德勒学做生意。后来娶了缅甸正宫王妃的侄女为妻。凭着自己的聪明勤奋，外贸生意越做越大，在云南、福建、广东、江苏、浙江和缅甸都建立了分号，富可敌国。在缅甸曼德勒还捐资新建了寺庙，深得缅王信任。

听小伙子介绍完屋子主人生平后，我们进门就看见一个玉璧屏风。一整块翡翠玉璧镶嵌在屏风中间。屏风上面有栏杆式木条，小伙子让我们猜是干什么的。我们当然猜不出来，小伙子告诉我们，这是古代的衣帽架。我靠，一个衣帽架也如此讲究，这屋子当年的主人也够牛逼了。二楼内天井两边还有两个玉璧屏风，起作用是调节风水和让公子小姐们犯错时面“璧”思过。

进门的玉璧屏风

面“璧”思过的屏风

二楼的搂头有空心照壁。这个照壁是大院最具特色建筑，别称“五福临风”影壁，从上往下顺序为：圆形构建为“癸”（阳），全福禄寿木雕，承重（支承）头仿汉代雕刻——螭龙。插梁头为几何图案，气势恢宏，远近闻名。主人于壁顶设 “天桥”，构通两面厢楼，设壁柱支撑牌楼式重檐壁顶，檐下设透雕飞罩作空间维护，飞罩雕刻精细，正中镂雕“福、禄、寿”三字，两端饰浮雕，麒麟与凤凰，既有祝福之意，又具形神之美，具有隔断、构通、装饰三重功能。

空心照壁

院子中有一半圆形小窗，小伙子告诉我们，这个小窗是账房与马帮结算的窗口。马帮运完货是没有资格进入屋子的，他们只能把马拴在门侧一个小天井里，运资结算清楚后，账房先生从窗口把钱递给他们。

结算窗口（马帮只能在窗外歇马结账）

看完院子，小伙子带我们上楼，在楼梯口，小伙子指着梁上的两个洞卖关子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猜了几次都不对，最后小伙子告诉我们说：“这是古代的微信，就是信鸽的窝，如果院子里遇到紧急情况，就会让信鸽向外面传达信息。”看来古代的富商大贾防范意识还是比较强的。

古代的微信——信鸽窝

楼上主要是小姐居住的绣楼，小姐可以通过楼上梁下缝隙看见楼下的人，二楼下的人却看不见楼上的小姐。这对小姐相亲还是有你的。小伙子带我们从空心照壁下的“天桥”穿过，他用脚踏了踏地板，发出蓬蓬的声音，他一面踏一面告诉我们，空心照壁后面这座“天桥”，下面是空的，过去是李家藏金银财宝的暗道。

宅院全景

下楼，出大院时，小伙子不无遗憾的说：“本来李家大院还要大，隔壁那栋房子也是，但是分家后，归大房了，大房后来落魄了，子孙和和老二家的子孙老死不相往来了。”

唉！正如《红楼梦》中贾探春所言：一个“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古人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估计李家也是这样败落的。

离开李家大院时，我问小伙子：“你们本地人为什么都把绮罗念作“qǐluó”呢？”小伙子到底是文化人，他说：“不错，普通话是念qǐluó，我们这里方言就读qǐluó。不过，这个是有出处的，明朝旅行家对此曾有记录。”说着，他指着山墙上的竹简，果然有徐霞客游绮罗的记录：“绮罗，《志》作矣罗，其村颇盛，西倚来凤山，南瞰水尾山，当两山夹凑间。盖罗汉冲之水，流经大洞、长洞二小阜间，北曲而注于平坞，乃分为二流，北为饮马河而抵城东，南为绮罗水而逼南山下，又西逼来凤东南麓，乃南捣两山夹间。是村绾结集占据其谷口，竹树扶疏，田壑纡错，亦一幽境云。是夜宿李君家。”不知当年徐霞客在绮罗夜宿的李家是不是李先和的祖上？

记录徐霞客游绮罗日记的竹简

出李家大院，向西行，过一座小桥，来到一面犹如明镜般的池塘前，靠在池塘栏杆上，看对面山脚有一座庙宇，叫做“水映寺”，名字果然起的好，夕阳西下，寺庙与天光云影倒映在清澈的池塘中，营造出一种空明而迷幻的禅意。水映寺黛瓦朱墙，飞檐翘角，古意盎然。寺前有碑记介绍，水映寺始建于明嘉靖三年（1524年），已经将近有500年历史了，为腾冲八大古寺之一。

水映寺前的池沼

水映寺全景

进门是弥勒殿，弥勒佛不是别的庙宇那样的金身塑像，而是一尊石雕佛像，黑不溜秋的大张笑口，显得更加朴实可爱。其他如大雄宝殿、玉皇阁、观音殿、三官殿的神像与其他庙宇无异，不过殿堂顶上的彩绘绚丽多彩，堪称一绝。寺内有一古井，清泉泠泠，传说饮之可以除秽驱病。井口边有一水瓢，有一条寺庙里的黑狗，径直把嘴伸进水瓢里喝水。赵州和尚曰：“狗子即佛。”看来水映寺这条黑狗可能已经有佛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