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我是述秀。
她们粉色的芭蕾舞鞋
早在不觉之时溶于我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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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灯下,音乐缓缓响起,舒展的肢体,跃动的舞姿。华美的纱裙随着舞者的姿态飘然灵动,宛若天鹅一般优雅。他画下最后一抹光线,凝视着画布出神。肆意飞扬,天真烂漫,世间所有美好的词都可用以描摹画中的女孩。但他是埃德加·德加,那个朋友眼中“可怕的德加”,那个女性们闪躲不及的疯子画家。
古典的贵族出生
1856年,22岁满怀激情的德加正要出发去意大利。他刚刚说服父亲让他放弃法律的学位,转而向学习艺术的理想前进。
青年时期的德加,《自画像》1855
在意大利游学期间内,他在各地临摹了许多大师名画。回到巴黎后,德加开始为皇家学院的官方沙龙画起历史题材的作品和人物肖像。
德加在意大利那不勒斯的姑姑一家,《贝列里一家》1860。画面中的姑姑面容严肃的揽着两个女儿,与画面另一头的姑丈之间的距离,暗示着这个家庭内部的矛盾。
此时的德加已然显现出惊人的艺术天赋。他以身边的家人朋友为模特,面容的细腻描绘,让人物的内心似乎也能被观者看得透彻,家庭成员间隐晦而微妙的关系,就在肢体的刻画中悄然显露。
《作家和模特》1870,模特艾玛·多比尼正颇显俏皮地俯在办公桌上,一边望向画外,与一旁缩着身子扭头抱臂生闷气的作家埃德蒙·杜兰迪,形成鲜明对比。
犹如当年安格斯的预言,20岁的德加已经成为了一名成功的古典画家。或许他将在这条古典之路上继续前行,如果不是那一年,他遇见了马奈。
融入浮世,巴黎生活
1862年的一天,德加正在卢浮宫临摹着委拉斯凯兹的画,一人在他身后注视良久,正是画家爱德华·马奈。当二人攀谈起来,才发现彼此同为银行世家出身,极为合拍。
与马奈的交流越来越频繁,德加的心开始蠢蠢欲动。马奈带他走下古典圣殿,走入喧嚣人群,他听到了巴黎方才兴起的机械轰鸣,看到平凡男女,脸上是生活的酸甜苦辣。
与众多画家的选择相同,德加搬入了蒙马特的一间画室,先后与雷诺阿、卡萨特等一众艺术家好友为邻。他们互相串门探讨绘画技巧,或是同行外出寻找灵感,在巴黎的浮华中穿梭而行。
《艺术家亨利·米歇尔·莱维在他的画室》德加,1879不过,德加总是有一种孤傲的性子,他不认为阳光下还有什么新鲜事可以发生,自然的光影于他而言无足轻重。他甚至宣称:“巴黎应该成立一支巡逻队,把那些在户外画画的傻瓜画家们都打下去。”他更愿意混迹在巴黎的咖啡店,小酒馆,剧院,甚至是街角的女士帽店或洗衣店中。巴黎城是小人物们的天堂,而德加宛如城中的幽灵,偷窥着他们的生活,将其一一记录在画布上。
《咖啡厅里的小剧场》德加,1877
这样的德加让巴黎作家埃德蒙·康考也忍不住在日记中提起:“我一整天都在那个名叫德加的画家的画室里度过。他是一个古怪的家伙。现代生活中有这么多花样,他偏偏挑选的是洗衣妇和芭蕾舞者……”
唯爱芭蕾
古怪的德加每日沉浸在自己的色彩世界中,那性格中阴郁而暴躁的一面,在不断挥动画笔后肆无忌惮地暴露出来。马奈在一次争吵后撕了德加的画与他决裂,老好人雷诺阿也因受不了他的脾气,不再与他多谈。
德加所绘《马奈与弹琴的马奈妇人》,据传闻马奈认为德加把自己的夫人画得太丑,于是撕了另一半的画布
德加表面上不甚在意,只当自己是局外人,心底的罅隙却在不断撕裂、扩张。他的视力正在不断衰弱,以至于难以适应室外的光线。过往知交躲闪质疑的眼神,画布上晕开的斑驳色块,都令他如坠深渊。
德加为六位朋友画的速写,画中的人各自背离躲闪画家的视角,眼神中带着质疑
德加开始频繁出入离家不远的巴黎歌剧院。剧院黑暗的空间给予他安全感,混迹于歌舞升平的热闹人群,心中孤独压抑的感情似乎也可被遮掩。德加坐在绅士们的身后,一个丝毫不起眼的位置,接着,他看到一个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女孩,点亮了整个舞台。
《歌剧院的交响乐队》德加,1870
德加看到了属于他的光线。那抹灵动而充满生机的色彩,是白裙,是舞鞋,是旋转的天鹅,是黑暗中独一无二的出口。德加不再满足于坐在台下,他要到这个彩色世界的背面,到后台去看个清楚。从此,在一群练习排练的舞女中,多出了一位穿黑衣戴礼帽的画家。一大清早,德加就会站在楼梯的顶端或底部,观察芭蕾舞者的每个动作。他夹着他的速写画夹,不停地捕捉舞女们的一举一动。
德加的一幅速写,有时也用文字记录指导员的评论或是他自己的发现
德加很喜欢一边画画,一边和给他做模特的跳舞女郎聊天,也常常会设法给这些女孩一些帮助。
他曾经为了一个芭蕾女郎职业的擢升给他的好友写信:“你一定知道,那个女孩多么需要你帮她说一句话,她会一天来催我两次,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帮她来看过你,或是写了信。”
有熟识的人发现了德加,渐渐地,“舞女画家”的称号就这样传开了。只有德加自己知道,他的兴趣并不在女孩们的脸,甚至不在她们本身。
他只是着迷于那舞姿的动态,跳跃、旋转、俯身,偶尔摔倒,却是令人向往留恋的生机勃勃。
“厌女症”?
但德加的名声,却在这之后越发糟糕,只因他笔下的舞者实在是太过“散漫”。不修边幅的坐姿,凌乱松散的头发……观众们只需要完美的天鹅,并不希望看到后台的平凡女孩。“丑化女性”的标签,就这样被贴在德加的画中。
《休息中的芭蕾舞女》德加,1879
人们翻遍德加的画作,更是为那些“丑陋”的面容所愤怒:风情万种的女演员安德雷精神恍惚,独自在餐厅喝着苦艾酒;德加的红颜知己卡萨特,竟也面容衰老松弛,令人反感。曾经活在德加画中的古典美人,似乎都已被残酷的岁月磨去了风情。
女演员安德蕾精神恍惚,被认为是一种“恶心“、”丑陋”的表情,《苦艾酒》德加,1876
“它具有艺术性,但把我描述成了一个恶心并且令人反感的女人”,面对这张画像,红颜知己卡萨特也无法再冷静;《卡萨特》德加,1880-1884
梵高在写给好友埃米尔·伯拿德的信上评价德加:“一个活得像律师职员一般的人,不喜欢女人。他认为要是喜欢上女人并和她们交往的话,就会使他精神错乱,画不好画。”
就连曾经最亲近的好友也断言:
“德加确实不会爱人。”
德加成为了女性的头号公敌,哪怕他曾画过那么灵动、耀眼、灿烂的小芭蕾舞者。
最终的真实
1881年,当德加在第六次印象派的展览上,第一次展出雕像《十四岁的小芭蕾舞女》时,满座哗然。不仅因为雕塑的主题,更是因为这个疯狂的艺术家,在这座雕塑上用到了真正的毛发,连芭蕾舞衣、舞鞋也由布料制作。
《十四岁的小芭蕾舞女》高约98厘米,原作是一件彩色蜂蜡雕塑作品,一共有27件青铜复制品,其中26件分别被各博物馆珍藏,1件流入拍卖市场
埃德加·德加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似乎他人如何评论都无关紧要,他只需要他认定的真实。他的真实,是人群的麻木,是舞者的疲倦,是亲近之人日渐衰老的面容。
“女人们讨厌我,是因为我的画笔下卸去了她们对男人虚伪的外表,而暴露了她们的本质。”
——德加
德加画中的真实,尖锐、自我、令人不忍面对,《舞蹈课》德加,1879逐渐年老的画家开始深信,作为艺术家必须全然的孤独一身。抛却爱情,舍去友情,完全的封闭自我。然而1883年的春天,当他听到马奈去世的消息时,他恍惚了。虽然嘴上不提,但他默默地买下了一幅马奈生前没有完成的画。
德加所藏的马奈作品《处刑墨西哥帝王》
此后德加的视力一日日衰减,这让他烦躁而愤怒,他需要亲眼目睹,才愿意落下画笔。越加严苛、疯狂的德加,在不断地创作、修改、丢弃后,终于颓唐地相信,他不再是那个可以画出心中舞者的画家。
鲜亮的橘,澄澈的蓝,飞鸟般的舞姿……过去的德加,曾记录下如此多诗意而真实的瞬间
1886年春天,德加在日记中剖白:“除了心以外,我的一切都在老化之中。”
“就是这颗心,也已经有一点不自然。舞者们把我的心缝纫到一个粉红色的绸缎袋子里面,粉红缎带颜色淡化,就像她们的舞鞋。”
多年以后,人们提起德加会说:噢,是那个极会画芭蕾舞女的画家!接着,他们唏嘘一声,不过,他可是个厌女症。没有人知道,那个“丑化女性”的德加曾为笔下的小舞女写过一首诗:“我理解你们的挣扎和辛苦,你们不为人知的委屈和心酸;那些胆怯和脆弱都是真实的、正常的;停下歌声和舞蹈,你们最真实的一面对我来说最重要。那或许不漂亮,但是足够震撼。”
不会有人相信,德加对她们抱有如此深且重的共情与宽容:当所有绅士穿戴整齐,只为欣赏最美的天鹅在灯光下闪耀共舞时,只有一个面容严肃而顽固的男人,站在后台无数昼夜,看到了她们流血的脚尖。
等待的舞者,这疲惫抚着脚腕的画面,就是德加眼中所见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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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年前,一切故事还未发生。前往佛罗伦萨的路上,年轻艺术家尚且带着天真的向往,他在日记本上写道:“我期待在未来,找到一位善良,朴实,文静的小女人。她能体谅我的无知,也能陪伴我在作画中度过谦逊的一生。”
德加或许未能找到那个女孩,但他在画中,找到了一条轻盈的芭蕾舞裙。
作者 | 述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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