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国勇丨二十年前的中秋夜，我在回家的路上（散文）

1995年中秋节的下午，我正坐在一辆长途客车上从郑州往淮阳的老家赶。我算计好了，吃了上午饭，三点钟出发，路途需要五个小时就能到家，不耽误吃晚上团圆饭的。谁知，快到家的时候，客车在太康县的老冢段堵住了，等到晚上十点也没有个松动迹象。

车堵的时候，人们都急着赶路，不断地跑下车去到前面看路况，但是，任你怎样着急，堵车一直没有缓解，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不断传来不太好的消息，大抵是路怎样被堵了，没有疏通的希望，而且，司机越堵越要加塞，疯了似的把车开过去，占住了每一段空隙，不容有插脚之地，越加塞越堵，大家互相指责、吵闹成了一锅粥，路是国道106段，南来北往的车辆很多，据说，那晚堵车堵了15公里。作了展翅欲飞的最大努力也无济于事后，客车上的司机也“懒惰”下来，无奈地说一声“等吧”！然后，就熄了火，把车停了下来。

我从车上跳下来，活动活动坐酸了的筋骨。这个时候，月亮已经从东方升了出来，十五的月亮格外的圆润格外的明亮，这使我想起了日本俳句大师的一个著名俳句：皎皎明明明皎皎。下句是什么我倒忘了，但是，此时明月已经形象地跃然纸上。我很长时间没有见过这样明亮而又圆润的月亮了，客居省会，下了班便蛰居在小小的宿舍里，很少有赏月的机会，况且也没有赏月的心情，偶尔夜醉扶墙归来，抬头看一下天上的月，也是浑浊一团，犹如供电不足的路灯散发出暗淡的光，加之醉生梦死的感觉，更不能激起赏月的情趣来。

在入秋乍冷的一天，我因病睡了一天，晚上高烧才退，踉踉跄跄地从宿舍出来时，一阵冷风吹来来倍感凄凉，再抬头望一下天空中的月亮，也是泛着清冷的光。在那一天我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广博无限的母爱，我常说我几乎没有得到母爱，现在想来，我并不是没有得到，而是自己并没有体验罢了。在那一天，我无力地倚靠在一棵树干上仰望天空中的月亮，想到小时候患有精神病的母亲常用毛巾围着我的鼻子，说是有人要用毒气熏死我，并不住地漫骂，这不正是母爱吗？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犹如病中这清冷的月，我终于从清冷中读出怜爱来。

已经是深秋季节，我因堵车沐浴在仲秋如银的月光下时，却丝毫没有寒意，这个时候，我想到了家中贤惠的妻子，正含情脉脉翘首以待我的归来。月亮真是一个寄托万种情感的尤物，诗人李白读月能读出各种各样的境界来，“小儿不识月，呼作白玉盘”与“床前明白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寄托。可见物随境迁，圣贤之人，尚且如此，何况我这凡夫俗子？遇到明月的时候就发挥一下联想吧，不必坚守什么处事不惊、心如磐石的情操，咏月伤怀也是一种发泄，发泄了的胸怀大都是豁达的。

我读着月，想着自己的心事，月跟着我，读着我的身影，这个时候，我又想到了“仲秋团圆”这四个字来，如我一般为什么风尘仆仆地在仲秋之夜赶回家乡团圆呢？若是亲情使然，我为什么还会舍家别亲奔波在外呢？人真是个矛盾体，并非遭到什么逼迫，也会违心地做出一点事情来，这些事情往往没有什么实在意义，这大概是一些阴暗心态的潜意识作怪。像我，蛮可以在家和妻子儿女和和美美地生活，可我为什么还会陷入目前境界呢？不可否认我心中有一个阴暗的心态，这种阴暗的心态有违文人之论，从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羞于说出口的，就难以尽力去苛求，只有抱一种“可遇不可求”的心理去等待。所以，看起来我目前的处境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没有想到，这一晚在明亮的月光下会如此苛刻地批判自己。月亮在不知不觉中已升起了很高，举头望月，也想到了家乡的月亮，家乡的月亮洗涤着我污浊的灵魂，仲秋的月亮给我思考的启迪。在想了很多矛盾的难解问题之后，却有了轻松的感觉，看来，很多事是很难穷究的，如乱麻一般的缠绕，极难理顺。所以，这世间就有了“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之说，这就是要求无论对任何事物，都不必太认真，往往用心胸旷达的手段去处理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这，大概和佛门的“空”，以及道教的“无”还有些缘分吧！

我走着想着，想着走着，竟离开客车很远了，忽然一阵欢呼传来，原来车堵被疏散了。我急急地跑着，寻找乘坐的客车，待气喘吁吁地坐到座位上时，邻座的同行客说刚才我不知为什么竟像着了魔似的越走越远，若不是为了等我，车早就开走了。

看我上来了，司机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坐车就是坐车，这不是旅游什么的，“为了等你，耽误了大家10分钟！”司机愤愤地说完，就发动了汽车。

我透过车窗看原野中的月亮，不禁为自己想了这么多而好笑。如我一样满车的人都是匆匆过客，没有我这么痴，也没有我这么迷，却很自在地享受着旅途的忧和喜。

我的伤月感怀耽误了大家中秋节团聚的10分钟，也是罪过吧！

作 者 简 介

贾国勇，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行为证据》杂志社主编，新媒体《行参菩提》创始人。著有长篇小说《测出的不仅是心跳》、《谜底就在现场》、《致命谈判》、《命案现场》、《神探》、《大测谎师》、《市长命案》、《市长夫人》等，以及散文集《立地成佛》、《心止即岸》、《行参菩提》等。创作、投拍了《命案现场》（20集）、《捕狼人》（20集）、《完美指控》（30集）、《博弈》（30集）、《糊涂县令郑板桥》（36集）等电视连续剧、系列剧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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