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夜宿
今非昔比,如今的旅途夜宿,不仅仅是休息睡觉,而是休闲、美食、娱乐的享受。
上世纪八十年代前,不管乘火车、汽车、轮船的平民百姓,还是凭县团级以上单位介绍信坐飞机的公务人员,虽然喇叭里都统称他们为“旅客”,但几乎都不是真正意义上“旅行的客人”,而是“赶路的忙人”!
因为那时国人凡是出远门乘公共交通工具,不是因单位的公事出差,就是个人的探亲访友,很少有人专门乘了车船去外地游山玩水的。这倒不全是由于老百姓没闲钱、闲心思、闲工夫,关键是到了夜晚,总要住宿,但这在当时却是件非常难堪的事。
1979年5月,为庆祝我在化工局中级车工应知应会比武中夺得第一名,自始至终陪同我参赛的同事又和我一起调休了两天去杭州玩。第一天游览下来到晚上6点开始找睡觉的地方时,发现那些旅店、招待所都不给我们入住,说单凭工作证不行,必须要有和工作证姓名一致的单位介绍信。后经旅店工作人员指点,过了晚上10点,有的浴室可以凭工作证过夜。于是我们三人在杭州的马路上游荡到10点后,终于找到了一家每个铺位0.5元的浴室。那个浴室大堂里有30张双层铁床,喧嚣声直到深夜11点半因为“客满”了才静下来。
不过,比起乘轮船和火车时的夜宿,在陆地上的旅店招待所甚至浴室大堂里睡觉,那简直就是享受了。
大概1984年春节前,我排队用3.6元钱买到了从上海十六铺到宁波的五等舱船票。所谓的五等舱其实就是位于轮船底部的统舱和甲板等舱面的走廊过道,几百位持五等舱票的旅客各显神通自找个地方过夜。但这一夜可真够受的,因为统舱舱底稍稍好一些的角落和甲板等舱面的走廊过道避风宽敞处早都睡满了人,登船晚了的我只能铺了一张借来的草席在统舱离公厕很近的一个空隙处,顶着震耳欲聋的发动机声音宿了一宵。至于当晚五味杂陈的“滋味”,在今天“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了!
1988年我有幸享受了一次工会组织去桂林疗养一周的待遇。当时乘的是普客,因此要在车上过两夜。虽然有硬席座位,但一天一晚坐下来,脚肿了。好在我“善于学习”,晚上看到有位一直站着的旅客钻进了对面座位底下“摆平”了,于是我也钻到自己一排的座位下,在同事脚跟旁和行李夹缝中和衣睡了几个小时,使脚肿稍稍消了点。
现在,我们老百姓外出游山玩水甚至去国外旅游早已成了稀松平常事了,自己退休后每年要走出上海市十余次,几乎每个月都有旅游节目,还到过了十几个国家。随之配套的夜宿问题,也许我可用戏剧中的一句台词“今非昔比,鸟枪换炮”来形容。
1983年开始建造的“华亭宾馆”离我裕德路的老房子很近。那时老爸隔三差五地带着孙子坐在万体馆大门花坛边的台阶上看着不断长高变样的大楼。华亭宾馆建成后,老爸曾经说过如果能进去宿一晚,也算开眼界了。但当他知道这里面一间房间租金要三四位数后,直到他去世也不再提起。现在每当我旅途夜宿住进儿子给安排的四季如春、宽敞大气、卫浴独立、纤尘不染、被褥干净整洁的五星级酒店卧房时,真正体会到儿子做得比我好,而我只能咽下“子欲孝、亲不待”的苦涩。
如今的旅途夜宿,不仅仅是休息睡觉,而是变成了休闲、美食、娱乐的享受!至于乘要过夜的长途火车,进入软卧包厢起就开启了美妙的旅途体验。几次乘大型国际邮轮,除了第一次是住三人间的内舱外,后来都是两人一间的阳台房。
李白诗云:“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如果让他夜宿在今天几十层楼高的酒店客房,诗仙不知道会不会有更豪放的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