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刚刚读完心理治疗师洛莉·戈特利布的回忆录《也许你该找个人聊聊》,书中的第12章节作者讲述了自己的来访者朱莉和她最好的朋友达拉的故事。
朱莉是一位三十三岁的大学教授,她在蜜月旅行的时候查出自己罹患癌症,于是向心理咨询师洛莉寻求帮助。达拉是朱莉的最好的朋友,在知道朱莉患上绝症之后她想施以援手,于是给朱莉分享了一位唐氏综合征患儿的母亲,艾米丽·帕尔·金斯利那篇著名的散文《欢迎来到荷兰》。在这篇文章中,艾米丽描述了当生活的期许被现实颠覆时,会获得一种怎样的体验。“对人生和未来的畅想,就像是在计划一场美妙的意大利之旅。你买了一大堆旅游指南,还做好了精彩的攻略:罗马斗兽场、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像、威尼斯的贡多拉……你或许还会学几句简单的意大利语。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激动人心。经过几个月的翘首期盼,那一天终于到来了。你收拾行囊踏上旅途,几小时之后,飞机着陆了。机组人员走过来跟你说:“欢迎来到荷兰。”“荷兰?!”你大吃一惊,“为什么是荷兰?我要去的是意大利!我应该已经到达了意大利才对呀。我一辈子都梦想着能去意大利。”但飞行计划临时有变。他们决定停在荷兰,而你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但重点是,他们也没把你带去一个可怕的、令人厌恶的、肮脏不堪的、充满瘟疫、饥荒和疾病的地方。仅仅是一个和预想中不一样的地方罢了。于是你不得不下飞机,去买一本新的旅游指南,还得去学一门全新的语言。你还会遇到一群原本永远都不会遇到的人。这里只不过是另一个国度。这里比意大利的节奏更慢,没那么多浮华。等你在这里待了一阵子之后,你缓过劲来,眺望四周,会发现荷兰有风车,荷兰还有郁金香,荷兰甚至还有伦勃朗。但你认识的所有人都在忙着往返于意大利,而且都在炫耀着自己在那儿过得有多好。在你的余生里你却只能说:“是的,我原本也是要去那里的。我都计划好了。”而这种痛苦永远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消失……因为失去梦想是一种非常非常重大的损失。但是,如果你把生命都浪费在哀叹你没去成意大利这件事上,你就永远不能自由地享受荷兰非常特别、非常美好的方方面面了。”
朱莉在开始看到这篇文章很生气,无法接受自己患了癌症给她带来的痛苦这个事实。但她也知道达拉的真实用意,达拉同样承受了她无法选择的,生活和命运给她的苦难,来到了意料之外的「荷兰」。达拉有一个患有自闭症的男孩,有时候他会无休止地捶打、撞头、发脾气,四岁大的时候还不能正常的与人进行对话,也无法自己进食。达拉每周要陪着孩子去治疗几次,花了很大的时间和精力但并没有取得好的效果,这样的情况让她时常感到沮丧、忧伤和疲惫。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达拉非常绝望,她抱怨命运的不公,孩子的状况是她不可以选择的。她不断在脑海中构想那些本来她能和其他人一样轻松获得,但现在却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和丈夫安心地相拥入睡、和朋友拼车出去兜风,在睡前给孩子讲个故事……她也禁不住去想象自己的儿子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可以没有障碍的与他们互动,想象着他们会像正常的家庭一样体验着正常人的生活。每当这个时候,悲伤就进一步地袭来,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她读到了《欢迎来到荷兰》这篇文章。她开始意识到自己也是因为生活的意外来到了自己的「荷兰」。但她不得不要顽强地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生活下去,还要尽可能地发现「荷兰」原本的美好。如果能够敞开心胸和怀抱,接纳自己无法改变的“意外”,接纳有缺陷的儿子,生活的光芒会再次照耀进来,她依然可以拥有快乐。于是她不再纠结于以往对生活的畅想,终于,她找到了出路。找到了与儿子沟通的方法,也找到了能理解她家庭特殊情况的朋友们。她也开始不再苛责自己,不再执着于反思自己是不是在怀孕期间做了什么错事,吃了什么不该吃的食物,以至于伤害了肚子里正在发育的胎儿。她开始找人帮忙照料孩子,这样她开始有时间来照顾自己的感受,去做一些有意义的工作,也获得了充分的休息时间。她和丈夫一起正视问题和面对挑战,心态的转变也帮她挽救了婚姻。她决定不再停驻在原本构想的「意大利」里,而是勇敢地走出酒店的房间,去欣赏下意外到达的「荷兰」,去看看风车,去看看郁金香,去看看伦勃朗。
无论是在蜜月旅行中发现自己患上癌症的朱莉,还是有个患有自闭症孩子的朱莉,我们何尝不是这样,大多时候生活都不会完全按照你的计划上演,意外随时可能来临,我们每个人都会身处「荷兰」。人生的很多时候,我们都在不断地畅想着自己的「意大利」之旅,而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高考时差了几分与梦想的高校失之交臂,但只要你不过于自责或抱怨而封闭自己。你会发现自己还是去了一个不错的学校,遇上了几个有意思的同学和老师,甚至找到了你生命中的伴侣。出去旅行时遇上了糟糕的天气,没能看到想看的日出、云海等美景,你开始抱怨自己为啥运气这么差。但如果你能换个心态,你可能会留意到路途中那些有意思的旅人,捕捉到一些温暖的瞬间,意外邂逅到了雨后的彩虹,吃到了一顿好吃的美食。但最终你会发现,即使你足够幸运顺利抵达了「意大利」,之后的“旅程”也不会都完全是你想象的样子。更不会存在“要是XXX”这样的时刻,人生所有的问题都被解决了。而生活总是这样,人生中的很多时刻都是你无法预料的,生命的走向也不会总是按照计划之中开展。重要的是,你还是要毅然决然地登上飞机,无论是落地「意大利」或是「荷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