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木梓树

  • 文/杏花雨

故乡的木梓树

木梓树,又名乌桕树,木子树。在我们老家,一个名叫艾家湾的小村庄,儿时的记忆中,木梓树漫山遍野,田埂、池塘边、水渠旁、山坡上,随处可见,一棵棵枝繁叶茂,高大粗壮,成为山村一道亮丽的风景。

春天,木梓树刚冒出新芽,浅红的嫩叶,引来几只麻雀,叽叽喳喳,仿佛用欢快的歌声迎接春天的到来。五月间,木梓树开始开花,花瓣细小,呈黄绿色,一串串向上直立着,不言不语,好像故意过着低调的生活。我们从不敢摘它的花,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有洋辣子(一种昆虫)蜇伤手背,令人痛痒难忍。木梓树叶子苍翠,一片片菱状卵形的绿叶,叶柄纤细,叶形美观,密匝匝的树叶在地上形成一大片阴影。我家门前有一口池塘,池塘右侧是一条宽宽的塘埂,塘埂边上有一棵高大的木梓树。一到夏天,这里成了伙伴们的乐园。天气炎热,我们在树下乘凉、下棋、聊天,往往为一枚棋子的失误争得面红耳赤。大人们有时把一头牛拴在树身上,害得我们没法在树下玩耍,我们会恨恨的骂上几句,趁人不注意,壮着胆子偷偷解掉牛绳,牛溜达去了,树下的浓荫处又成为我们的领地了。

最令人难忘的是村西边一个叫新塘的地方,长长的塘埂,池塘的水,清澈明净,波光粼粼。塘埂边上一共有三棵木梓树,棵棵高大葳蕤,足有10米多高,树身两个人才可以合抱。据年长的人讲,他们出生时这树就在这了。吃过晚饭,大人们自带凉席、靠椅或竹床,一大群人来到树下纳凉。新塘四周开阔,塘岸下是青青的稻田,不远处便是公路。我们学着大人的样子,在树下展开凉席,三五个小伙伴躺在上面。清风徐来,树叶簌簌作响。我们仰望天上的明月,彩云飘飘,数几颗疏朗的星星,听虫子鸣叫,青蛙歌唱。银色的月光倾泻下来,铺满池塘,小鱼在水里欢快的游。我们的心呀,早已飞向那神秘的月宫!有时候大人们给我们讲故事,讲笑话,引得我们一阵阵欢笑,这欢声笑语,惊醒了水里鱼儿的梦,引得树上的蝉开始演奏音乐。

村南头有个晒谷场,谷场角落那棵木梓树,树身不高,从中间分叉成弹弓形,我们很容易攀上去。小伙伴在斜伸出的树枝上拴住两根粗麻绳,做成了一个秋千。放学回家经过这里,我们总要坐上去荡几圈秋千,“稚子就花拈蛱蝶,人家依树系秋千。”荡来荡去的秋千,似在追逐翩翩的彩蝶,手指轻轻一拈,仿佛一下子就能抓住。最令人惊叹的是村东山坡上的那颗木梓树,树身要三个人才能合抱。树根遒劲,交错盘曲,大半裸露于泥土之上,树叶葱茏,遮天蔽日,估摸有好几百年的生长历史了。老树守护着艾家湾的一方水土,仿佛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村里人将其奉为“神树”,逢年过节,给树枝系上红绸带,在树下设置香案,好好供奉一番。老人们说,这棵“神树”保护着艾家湾的风水,谁都不许砍伐,砍了村里就要遭殃。我上初中那几年,每逢假期,就坐在这棵“神树”下,盘着腿,静静地看书,静静的享受这独处的美好时光。如今的文学素养,就是那段时间逐步积累的。

秋天,木梓树叶子由绿转橙,由橙转红,满树的红叶,胜似丹枫,绚烂了整个秋天。“巾子峰头乌桕树,微霜未落已先红”。村庄飘散的炊烟,给这一团团红云增添了朦胧的美感。缤纷的红叶,在秋风的吹拂下,缓缓飘落,飘向草丛,如彩蝶亲吻;飘向池塘,如小舟荡漾;飘向田野,化作来年的春泥。我拾起一片红叶,放入掌心,感受秋阳照射下这生命的亮色,感受秋风吟唱的韵律。树枝上,已挂满了椭圆状的硕果,成熟时,黑褐色的果皮会一个个炸裂,白色的种子就露出来了。

冬天,天气微寒,木梓树红叶飘尽,树枝上,全是白花花的种子——乌桕,乡亲们都叫它木籽,犹如串串珍珠,格外引人注目。这木籽外层的白色蜡质作为“桕蜡”,可提制“皮油”,也可供制高级香皂、蜡纸和蜡烛等,具有极高的经济价值。当时我们镇上有专人收购木籽,每斤两毛到五毛钱不等。那个年代,我们这些小伙伴,几乎家家经济拮据。为了帮家里挣收入,我们就像“打仗”一样,拿起自制的带长手柄的绞钩(一种特制的专门折树枝的工具),一人占领一棵树,伸出长长的绞钩,掐枝断茎,使劲拉,使劲拽。有时爬上树杈,找个地方坐稳坐牢,直接用手掰断枝条,一番“厮杀”,木梓树下堆满了枝条,然后用草绳绑成几扎,一捆一捆背回家。趁空闲时间,一家人围在一起摘木籽。大人几十斤一篮子拿到镇上卖掉,换回几十元钱,给我们买糖果,买课外书,我们心里美滋滋的。我从小就会爬树,一棵高大的木梓树,我“噌噌噌”三下两下就能爬上树杈。为此,我偷偷摘到了不少木籽,藏在书包内,瞒着父母卖了一些钱,买回来不少小人书。这些小人书,开阔了我的视野,丰富了我的童年生活。人都是有私心的,为了弄到更多的木籽,我带上柴刀,偷偷溜到邻村的一片木梓树林,准备大干一场,当我爬上一棵木梓树,刚砍断几节树枝,邻村的一位大叔发现并追过来了,眼看要追上,我一阵惊慌,吓得纵身一跃,扔下柴刀,撒腿就跑,幸亏树木不高。等我跑远了,回头一看,那位大叔拾起我扔下的柴刀,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奶奶知晓此事,跑到邻村道尽了好话,最终讨回了柴刀。我被奶奶狠狠的熊了一顿,以后,再也不敢去偷摘邻村的木籽了。

高中毕业后,我在村小学做代课教师。这时,已经没有人收购木梓树的果实了。据说是农村的木籽产量低,采摘过程艰辛,前来收购的人赚不到钱。以后每到冬季,木梓树上的木籽再也没人采摘了。眼看着白花花的大片的木籽无人问津,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后来,我南下务工。2006年第一次回故乡,刚踏入村口,眼前的景象让我惊诧万分:村里随处可见的木梓树几乎消失殆尽。我问起六叔,他说被人偷偷砍光了。我沿村里村外走了一大圈,村东被人供奉的“神树”,村南晒谷场、门前塘和新塘那几棵粗壮的木梓树,连树桩都看不到了。田野边,水渠旁,山坡上,已经看不到木梓树的身影。我隐隐不安,一种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究竟是何人如此贪婪,一下子砍光了村里所有的木梓树,寸草不留?作为木材,木梓树质地坚硬,纹理细致,不翘不裂,可作为家具和雕刻的上好材料。从这一点出发,一些人私欲膨胀,滥砍滥伐,才造成如此局面。“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保护古木,爱护环境,美化乡村,是每个村民应尽的责任。我希望,我们这一代人,能改变思想,更新观念,积极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植树造林,把绿色种植在春天里。我坚信,在不久的将来,远去的木梓树,又能重新回到山村,回到明媚的阳光下。

我希望,当我再一次回到故乡,我能站在村头一棵棵苍翠的木梓树下,重温童年的记忆。

【作者简介】:艾建桥,笔名杏花雨,深圳市诗词学会会员,红安县铜锣诗词协会理事、编委,红安县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各网络平台,有作品在《鸭绿江》《铜锣诗词》《齐鲁文学》和《现代诗美学》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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