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美刊】沈园绝恋 | 王世茹（诵读：紫烟）
沈园绝恋
作者：王世茹
朗诵：紫烟
编辑：紫烟
能传承历史的无疑是文化，建筑、音乐、书画等形式的美被艺术家唤醒后，穿越时空，以不同的方式向后人展示着古典的美。而沈园，一个凝固着一段凄美爱情的园林，只有走进去，才会感受到其中的缠绵与悲切。
依次走过大观园、牡丹亭、西厢，就走进了沈园，这个绍兴城外的一个小园，是陆游一生中多次信步其中的一个地方。陆游是南宋著名是诗人，他留下来的诗词达9300首，成为没有哪一个诗人能够超过的一个里程碑。他是抗击金兵的爱国将士，结束戎马生涯后解甲归田，“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弥留之际还在示儿，抒发了北定中原的愿望。这样一个大英雄，一个著名诗人，他怎么会在沈园里迷失了方向？他的爱情故事怎么会成为绝恋？
陆游20岁时娶了两小无猜的表妹唐婉为妻，二人恩爱有加，是令多少人羡慕不已的婚姻；可是，才子佳人的日子没过多久，唐婉就被一纸休书给休了，她不明白全身心地爱着丈夫有什么错，怎么会成为婆婆眼中的罪名。唐婉无助地离开了陆家。陆游也悲痛欲绝地离开家乡，寻求仕途之道。
沈园原为沈姓旧业，是南宋时当地名园。园中有芦池，上有石板小桥，连同池边假山、水井，曾是文人墨客喜欢的一个踏春场所。当陆游再次踏进沈园时，已是休书后的第十年个年头，走在石板路上，竹林里到处是春天的气息，无论走到哪，都有唐婉的影子。当他真的迎面与唐婉相遇时竟以为是在梦中。唐婉眼帘中饱含的不知是情、是怨、是思、是怜，与陆游的不期而遇使她已经封闭的心灵重新打开，积蓄其中的旧日柔情、千般委屈一下子奔泄出来。陆游虽然借苦读和诗酒强抑着对唐婉的思念，但在那一刻，埋在内心深处的旧日情思不由得涌出。四目相对，千般心事、万般情怀，却不知从何说起。唐婉终于提起沉重的脚步，留下深深的一瞥之后走远了。孤鹤轩内，唐婉与丈夫赵士程相敬如宾地饮酒，她头上戴的正是陆游当年作为信物送给她的家传凤钗。斟酒时绸缎衣袖下露出的那双手是那般温柔，这曾经是他掌中的一双纤纤玉手。远远的看到这一幕的陆游难掩心中的忧伤，走到粉墙边，提笔写下《钗头凤》后，拂袖而去。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多日后唐婉看到这首词，读出了其中陆游对自己的责备，对母亲拆散婚姻的责备，对唐婉的责备，心中不免衰怨丛生，想到自己的思念和无奈，便也在粉墙上和了一阙《钗头凤》：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捧着休书回家的唐婉伤心过后又走入了第二段婚姻，刚刚愈合的伤口又被陆游的声声责问撕开，嫁与赵士程后，她也没能忘记刻骨铭心的那段感情。邂逅之时，她明知道陆游就在某一个地方看着自己，可是，她没有理由不给赵士程斟酒，她没有理由不对丈夫微笑，这是多么难的一种笑啊！强装欢颜面，瞒着丈夫，瞒着陆游，唯独瞒不过自己的心！那首写在墙上的词才吐露了她内心的苦楚。此后不久，唐婉便忧郁而终。
沈园是陆游怀旧的场所，情绪不好时，他要来沈园排遣，仕途得意时，他要来沈园放纵。他发现了唐婉和的那阙《钗头凤》时，唐婉已故去多年，心中对唐婉的追忆从没有停止过。忘不了那撩人的桃红柳绿，恼人的鸟语花香，忘不了伊人那哀怨的眼神、差怯的情态、无可奈何的步履、欲言又止的模样。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此后沈园数度易主，人事风景全部改变了昔日风貌，墙上而那首《钗头凤》还在，85岁的陆游再次来到沈园，触景生情写下了最后一首沈园情诗：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此后不久，陆游就溘然长逝了。
这是一个令人感慨的爱情悲剧。陆母为了让儿子仕途上走得更远，也为了陆家能延续血脉，活生生的拆散了一对恋人。后来，虽然陆游爵禄高登，虽然他又娶王氏为家族续上香火，而他的内心却再也不曾欢乐过，唐婉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一直空着，没有谁能够替代，这道无形的伤痕也是陆游一生的痛。
在这个初秋的时日，我走进了沈园，抚摸着粉墙上的《钗头凤》，回头看孤鹤轩，相距咫尺，相爱的两个人却如隔天涯。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就这样被定格在那里。在常人看来，一段婚姻，一段恋情是很正常的事，而在陆游和唐婉看来，纵然人生难免再续婚姻，而初恋的情爱是无论如何也续不上的，那场痛彻心扉的初恋也就成为了沈园绝恋。那个年代，人们不能自主地选择婚姻，而当父母之命拆散了相爱的人时，子女也只有被动地服从。而思念却是任何力量也不能阻止的。陆游与唐婉借诗词互诉衷肠，无奈这种沟通方式来得太迟，他们的心灵对话跨越了时间与空间。
漫步沈园，重新拾起沈园的情梦，那个故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我不是作曲家，不知为什么心中分明已经有一支曲子余音袅袅地萦绕心头，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一个宋朝的园林，能够一代代传下来，到今天还令人神往，也许只有绍兴的沈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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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王世茹: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在《工人日报》《芒种》 《青年文学家》《北极光》 《北方诗刊》 发表，《边塞诗刊》驻站诗人，著有散文集《如歌岁月》，剧本《血沃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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