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衡山济北王传（一）
《汉书》又被称为《前汉书》，是中国第一部断代史，具有极高的文学和史学价值，与《史记》《后汉书》《三国志》并称为中国史学“前四史”。老黄为您讲述精彩的《汉书》故事。
黄河歌者金石点评：
刘邦的一番风流韵事，留下个儿子刘长，赵美人实际上是刘邦女婿的媳妇。这刘长从小气力过人，因父亲刘邦和母亲早亡，所以受到汉文帝格外疼爰，长大成人后做出一系列出格的事情，最后绝食而已。“溺子如杀子，信矣！请看《<汉书>研读》第225章：
淮南衡山济北王传（一）
刘长
淮南厉王刘长（公元前198年～公元前174年），他是刘邦的小儿子，其母亲是赵王张敖的美人。公元前199年，刘邦从东垣经过赵国，张敖向老丈人刘邦献上自己一名姓赵的美人，赵美人受到刘邦临幸后身怀有孕。此后张敖不敢再让她住在内宫，在外面修起宫室让她居住。贯高等人在柏人县谋反的事情败露后，刘邦下诏逮捕治罪张敖，并且收捕了张敖的母亲、兄弟和美人，全部押解到河内郡。
赵美人也在被捕系列，她求告狱吏说：“我受到皇帝宠幸，怀有身孕。”狱吏赶紧报告给刘邦。刘邦这时正迁怒于张敖，所以没有理会赵美人。赵美人的弟弟赵兼通过辟阳侯审食其告诉吕后，吕后听完后心生嫉妒，不肯替她讲情，审食其也不敢强争。
赵美人生下刘长后，心中愤懑自杀。狱吏抱着小刘长报告给刘邦，刘邦这才后悔，想起自己的风流往事，下令吕后收养了刘长，把赵美人安葬在真定县，真定县是赵美人家所在地。
公元前196年十一年，淮南王英布造反，刘邦就封刘长为淮南王。刘长的母亲早亡，他依附于吕后，所以在汉惠帝和吕后时期没有受害，但他心中却一直怨恨审食其，只是不敢发作。汉文帝刚刚继位时，刘长认为他是皇帝的至亲，所以骄横不羁，多次违犯法律。汉文帝因为这个弟弟和自己最亲，经常宽赦他。
公元前177年，刘长到长安入朝，仍然十分骄横。他跟随汉文帝到上林苑中时，和汉文帝同车出入，不尊称汉文帝为“陛下”，而是直接称呼其为“大哥”。刘长身体强壮，力气能够扛鼎。他专门到辟阳侯府去见审食其，审食其出来拜见。刘长马上从袖中掏出铁锤，一下就砸死了审食其，随后命令自己的随从魏敬砍下审食其的脑袋。
做完这些事后，刘长驱车飞驰到皇宫金阙下，向汉文帝肉袒谢罪说：“我的母亲本不该因赵国谋反的事情获罪，那时辟阳侯如果肯竭力相救，就能得到吕后帮助。但他却不力争，这是第一桩罪；赵王刘如意母子无罪，吕后蓄意杀害了他们，而辟阳侯不尽力劝阻，这是第二桩罪；吕后封吕家亲戚为王，想要夺取危害刘氏天下，辟阳侯不挺身抗争，这是第三桩罪。我为天下人杀死危害社稷的奸臣辟阳侯，也为自己的母亲报了仇，特地前来朝中跪拜请罪。”
在这一时期，薄太后和太子以及众位大臣全都惧怕刘长，因此刘长返回封国后越发骄横狂妄，不按照朝廷法令行事。他出入宫中全都像皇帝一样，下令警戒清道，还称自己发布的命令为“制”，另搞一套文法，多次在向汉文帝时上书时极不恭顺，汉文帝对他进行深刻责备。这时，汉文帝的舅舅薄昭担任将军，位高权重，汉文帝就命令薄昭多次给刘长写信劝阻，信中说：
臣私下里听说大王刚直勇武，慈善德厚，坚贞守信多谋，这都是上天把很多圣人的资质赏赐给大王，所以能不进行体察。现在看大王的行事方式，和您的天赋资质很不相称。当今皇帝刚刚继位后，想把您的侯邑改封在淮南之外，大王始终不肯接受。皇帝最后进行了调整，使大王增加了三县的封邑，这是很大的厚德。大王以前从没有见过当今皇帝，要求入长安朝见，却没有尽兄弟之欢，而是借机杀掉列侯审食其以为自己正名。皇帝没有派官员彻查此事，而是赦免了大王，这恩情更为深厚。按照汉朝的法律，诸侯两千石官员空缺后，必须报告朝廷进行补缺，但大王却驱逐了朝廷派去的官员，自请设置相国和两千石官员。皇帝委屈天下法律答应了大王，其德很为深厚。大王想要放弃封国成为百姓，前往真定为母亲守墓。皇帝没有答应，使大王没有失掉面南为王的尊贵，其德很为深厚。大王应当日夜遵守法度，修正贡职，以报答皇帝的厚德，现在却轻言恣行，受到天下人的诽谤，这种做法非常不明智。大王能够以千里作为宅居，以万民作为臣妾，这都是高皇帝的厚德。高皇帝蒙霜露，沫风雨，赴矢石，野战攻城，身被疮痍，为子孙成就万世之业，经受的艰难危苦太多了。大王却不思念先帝艰苦，日夜警惕，修身正行，养牺牲，收谷米，多准备丰盛的贡品祭祀祖先，以便不忘记先帝的功德。大王想放弃封国成为百姓，这种想法十分错误。何况贪图让出国土的名声，轻易放弃先帝的祖业，这是不孝；父辈打下的基业不能坚守，这是不贤；不能要求前去守护长陵，却要求去守护真定母亲的坟墓，先母亲后父亲，这是不义；多次违逆天子命令，这是不顺；为名节要求守墓以便高过兄长，这是无礼；手下的幸臣有罪，大的马上问斩，小的施以肉刑，这是不仁；看重百姓的自由，轻视王侯尊位，这是不智；不喜欢好学问和大道，平时触情忘行，这是不祥。这八种做法，都是自取危亡之路，但大王却一直在践行，放弃面南之位，逞专诸、夏育之勇，经常出入危亡之路，依照臣我的看法，高皇帝的在天之灵肯定不会庙食于大王之手，请大王把这件事情想清楚。
当年，周公诛杀管叔，放逐蔡叔，以安定周朝；齐桓公杀掉其弟，以便返回齐国；秦始皇杀掉两个弟弟，迁徙母亲，以安定秦国；顷王刘仲逃回汉阳，高皇帝削夺其封国，以便执行国法；济北王刘兴举兵叛乱，皇帝进行诛灭，以便安定汉朝。古代有周朝和齐国的先例，现在有秦朝和汉朝的继承，大王不能明察古今之事用来安国执法，却想凭借作为皇帝亲戚就指望皇帝能宽大厚待，这都是不可能的。逃到诸侯国的罪犯，以及窝藏罪犯，都会有法律治罪。就是躲藏大王那里的，各级主管官吏都要承担罪责。现在诸侯国的官吏，归属朝廷御史管辖；担任军吏的，归属中尉管辖；客人出入宫殿的，归属卫尉、大行管辖；从蛮夷地区来降和不在户籍而报户口的归属内史、县令管辖。诸侯的相国想把责任推给下属官员，认为与己无关，这是不可能的。大王如果不及时改正错误，那么朝廷把大王关押在府中，对丞相以下的人问罪时，您又怎么办呢?毁掉父亲的大业，沦为比百姓都可怜的人，宠臣都被正法，为天下人耻笑，这样有辱先皇功德，我认为大王不该这样做。
大王应当抓紧时间改操易行，上书向皇帝谢罪，可以这样去说：“臣不幸早年失掉父皇，从小就是孤儿。在吕氏之世经常受到死亡威胁。陛下刚刚继位时，臣我仗着您的恩德骄奢淫逸，做了很多不法之事。想想自己犯下的错误，心中诚惶诚恐，现在我伏地等待正法，没有命令不敢起身。”陛下听完后一定会很高兴的。大王的兄弟们在上位高兴，群臣们在下也能多长寿，上下和睦，天下就会太平。希望大王接受我的建议并马上实施。如您犹豫不肯实行，灾祸就像那离弦之箭，射出后就无法收回了。
刘长收到书信十分不悦。公元前174年，刘长命令七十名无官爵的男子和棘蒲侯柴武的儿子柴奇商议，策划用四十辆大货车在谷口县谋反起事，并派出使者前往闽越、匈奴各处联络。朝廷发觉此事后，下令治罪谋反者，派使臣召征刘长入京，刘长只好赶到长安。
丞相张仓、典客臣冯敬、行御史大夫事宗正刘逸，和廷尉公孙贺一起向汉文帝奏报说：“淮南王长废掉先帝法令，不听天子诏旨，居住的地方没有限度，自制皇帝所乘的黄缎伞盖车驾，出入比拟于皇帝，擅自发布法令，不遵循汉法。他自己设置任命官吏，以自己的郎中春担任丞相，聚拢收纳汉朝和其他诸侯的有罪逃亡者，隐匿并保护起来，替他们修治家室，赏赐他们财物爵禄田宅，有的爵位达到关内侯，俸禄两千石，这些都不合法，是想图谋不轨。大夫但和有罪免官的开章七十人多人，与棘蒲侯太子奇谋反，想要危害大汉宗庙社稷。开章本来密谋告发刘长，揭露刘长联络闽越、匈奴一起发兵的事情。开章见到刘长后，刘长多次陪他吃饭喝酒，为开章修治家室娶妻，让他享受两千石俸禄。开章派人告诉大夫但，说诸事已经和刘长谈妥。春派人联络但等人时，被官吏发觉，派长安尉奇等人前往拘捕开章。刘长把开章隐藏起来不放，和原中尉蕑（音jiān，间）忌合谋后杀掉开章灭口。刘长为开章准备棺椁衣服下葬，埋葬在肥陵邑，然后对官吏说谎'不知道人在哪里。’为掩盖罪证，他又派人伪造坟冢，在坟上树立标记，说'开章的尸首埋在这里。’刘长还亲自杀过无罪者一人；命令官吏论罪杀死无辜者六人；藏匿逃亡在外的死刑犯，抓捕未逃亡的犯人替他们顶罪；他任意罗织罪名，使受害者无处申冤，被判罪四年劳役以上的十四人；他又擅自赦免罪人，免除死罪的十八人，服四年劳役以下的五十八人；他还赏赐关内侯爵位以下九十四人。前些时期刘长身患重病，陛下为他担忧，派遣使臣赏赐信函和枣脯。刘长不想接受赐赠，不肯接见使臣。庐江郡内的南海百姓造反，淮南郡的官兵奉旨征讨。陛下体恤淮南百姓贫苦，派使臣赏赐刘长布帛五千匹，诏令转发给出征官兵中的劳苦之人。刘长不想接受，谎称'军中没有劳苦者。’南海人王织上书向皇帝敬献玉璧，蕑忌烧掉书信，不准上奏。朝中官员请求传唤蕑忌论罪，刘长拒不下令，谎称'蕑忌有病’。春又请求刘长准许自己到长安报告，刘长大怒，说'你想背叛我去投靠汉廷’，判处春死罪。刘长论罪应当斩杀弃市，臣等请示执行法律。”
汉文帝批复说：“朕不忍心对刘长用法，还是交给列侯和两千石官员商议吧。”
列侯、两千石以上官吏以上大臣夏侯婴等人再次向汉文帝奏报：“建议按照法律行刑。”汉文帝批复说：“朕不忍心对刘长用法，赦免刘长死罪，废除掉其王位。”
有关部门奏报说：“臣等请求将刘长迁徙到蜀郡严道县邛崃山邮亭，令其妾媵和有生养子女的随行同居，由县署为他们兴建屋舍，供给粮食、柴草、蔬菜、食盐、豆豉、炊具食具和席被。”汉文帝颁布诏旨说：“准请供给刘长每日食肉五斤，酒二斗。命令昔日受过宠幸的妃嫔十人随同他前往蜀郡居住。其他全都准奏。”
汉文帝下令，诛杀掉其他参与谋反者，然后迁徙刘长到蜀郡，派出辎重车辆，命令沿途各县依次传递。
这时袁盎劝谏汉文帝说：“陛下平时骄惯宠着淮南王，没有替他选定严格的相国辅佐，所以事才至此。淮南王为人刚直，现在这样粗暴地摧折他。臣担心他会受不了中途的艰险而病死。那样陛下就会落下杀弟的名声，那时怎么办？”汉文帝说：“我就是故意让他吃点苦头，然后他才能改正。”
淮南王就他的侍者说：“谁说你们的大王是位勇者？我哪里有什么勇气！我因为骄傲，听不到自己的过失才到这步田地。人生一世，怎么能郁闷憋屈至此！”他选择绝食而死。到了雍城后，县令才敢打开封门，把刘长已死的消息报告给汉上帝。
对这个刚出生就没娘弟弟的去世，汉文帝痛哭悲伤不已。他对袁盎说：“我不听先生所说，最后果然失掉了淮南王。”袁盎说：“这事已经无可挽回了，希望陛下自宽。”汉文帝问：“还有什么要做的吗？”袁盎说：“只要斩杀丞相和御史来谢罪天下就行了。”
汉文帝自然舍不得杀掉丞相和御史，命令他们逮捕沿路各县传送刘长时，没有打开车送饭的侍者，把他们全部斩杀弃市，然后用列侯的仪式在雍县安葬刘长，设置三十户人家为其守墓。
刘长锤杀审食其
黄其军
作于2021年9月22日（古历辛丑年八月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