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曾经拥有他,苹果才敢自己造“芯”
全新的iPhone 12 火爆开售,迹象早有可寻。
“苹果决定自研Mac芯片,弃用英特尔(Intel)”!4个月前,库克在科技圈盛会WWDC丢下这颗重磅炸弹,震翻全场。
其实这并不意外。早在2007年,苹果就走上“造芯”之路,强势如乔帮主,怎么可能把自家产品的“大脑”交托他人。
毕竟芯片实在是太重要了!
刘慈欣在《三体》中,曾描绘过这样一个场景——
由于在秦朝造不出计算机,主人公们为了解开运算量庞大的三体问题,就让秦始皇成千上万的士兵手持黑白棋,模拟0和1 信号。经过精密的计算,士兵们组成与或非门的运算元件。每一个士兵负责自身门运算,数以万计的简单运算集合起来,构成了蔚为壮观的人列计算机。
而在真实的芯片世界里,晶体管的数量,以亿为单位,每个晶体管的大小仅有头发丝的万分之一,几十亿个晶体元件通过各种逻辑和计算,被精妙地布局在指甲盖芯片上,构成每一个终端的大脑。
它进入手机、电脑、服务器,无人驾驶汽车和大型云计算数据中心……,以每秒运行几十亿次的速度运算执行庞大的指令集,实现各种交互和应用。
而这些智能终端、设备与设施,构成了我们生活的数据时代的新基建。
是以,“造芯”一直是科技巨头心之所向,芯片设计师更是各大科技公司能否突围的关键。
如果芯片届也有选秀,那么吉姆.凯勒(凯勒)会站上C位。
正是从他开始,苹果真正走上了“造芯”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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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布斯坚信,一个真正要把软件做到最好的人肯定要自己做硬件,正所谓“软硬一体”,因此苹果必须拥有自己的芯片。
在这之前,iphone前三个版本使用的都是三星芯片。
2007年,苹果斥巨资从ARM买来了最高等级架构授权,又斥资4亿美元买下了P.A半导体、Intrinsty等芯片公司。
至此,苹果聚齐了250位硅谷技术大牛,凯勒则是最耀眼的几个人之一。
凯勒是绝对的传奇,加入苹果前,他用一年时间就帮助美国超威半导体公司(AMD)设计出K8系列处理器,让处处受Intel压制的AMD反超对手。
难以想象,在硅谷这个“硕士不如狗,博士遍地走”的地方,只拿到宾夕法尼亚大学电气工程学士学位的他牢牢站在了金字塔顶端。
凯勒加入苹果的原因很简单,除了被乔帮主的个人魅力所打动外,他早早意识到了移动时代和智能手机才是未来。作为芯片设计师,他一直注重行业趋势,是以设计出一款智能手机芯片,成为他当时最大的兴趣。
最强战队加持下,凯勒帮助苹果在短短两年时间就研制出了A4芯片,跨时代的iphone4搭载的便是它。
当年的iphone4 发布会
从0到1是拓荒,也是最难的。自A4起,苹果的造芯之路越来越顺畅。
2013年的A7芯片开启了手机处理器64位时代,安卓8毫无还手之力。
凯勒对A6和A7的影响尤为深远。这两款芯片的不仅速度比竞争对手快,图形处理也更为流畅,不仅为苹果第一代高分辨率“视网膜”显示屏提供了支持,还加速了iphone的语言处理,助推了Siri的诞生。
四年后,A11 仿生芯片出炉,神经引擎加入,AR、人脸识别成为现实,智能手机从此进入AI时代。
可以说,A系列每一款芯片都多少借鉴了凯勒的设计。
自iphone开始,苹果各个终端ipad、Apple watch和Airpods都用了自己的芯片。而它们的每一次出现,都会带来新一轮的变革。
随着未来Mac芯片的诞生,苹果最终将实现芯片、操作系统、终端产品的闭环。
而最初功臣凯勒则在解决完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后,潇洒离开。
在苹果的那几年,他和乔布斯产生了深刻的共鸣,“一旦你明确什么是正确的事情,这就是你应该尽全力做的事”。( Once you know what's the right thing to do, that’s all you should ever work on.)
这种近乎固执的坚定,在凯勒之后帮助AMD力挽狂澜时显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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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很多年前,凯勒就单挑过Intel。
1998年,当效力14年的科技巨头DEC被Intel击溃黯然退出历史舞台后,凯勒转身去了Intel的死对头美国超威半导体公司(AMD),开挂之路也由此开启。(DEC:美国公司数字设备公司:世界上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庞大的计算机公司,后因财务危机而被康柏收购)
此后,他以1-3年为周期游走在苹果、特斯拉等科技巨头之间,设计出了一个又一个划时代芯片,被称为“硅谷技术扶贫第一人”。
当时处处受Intel压制的AMD成为第一个翻身者。
AMD这家公司值得敬佩。从创立开始,它就以草根之姿与巨擘Intel顽强缠斗了40年,一举打破了后者在CPU市场的垄断地位。
其创始人杰里.桑德斯和Intel多位联合创始人都在仙童半导体公司共事过,比如摩尔定律的提出者戈登.摩尔和半导体集成电路发明者罗伯特.诺伊斯等。
和这些主动离职的技术人才不同,当时只是一名销售的桑德斯被裁员后,苦苦筹钱创立AMD。相比于天之娇子Intel,AMD创立之初技术、资金、人才、市场都没有,堪称地狱开局。所以它最初只能靠价格低廉和性价比成为代工厂求生。
直到IBM带来转机。
1981年, IBM决定在自己的个人电脑中使用Intel 8086芯片,担心其产能不足遂与Intel商量将芯片架构授权给AMD等厂商生产。
没想到AMD靠着自家工艺生产出来的芯片频率超过了Intel本身。
这里要科普一下,如果把芯片比作工人,那么工人单位时间内工作几次就是频率,每次工作量称为IPC,而芯片性能如何主要看IPC乘以频率。
当时的Intel马上以侵权名义将AMD告上法庭,虽然AMD胜诉但从此被Intel拉进了黑名单,两者之间的竞争随之拉开帷幕。
左:AMD 创始人杰里.桑德斯,右:Intel创始人安迪.格鲁夫、罗伯特.诺伊斯、戈登.摩尔
1993年,Intel推出奔腾系列CPU。AMD苦苦追赶,3年后相继推出了k5,k6,k7系列处理器虎口夺食,虽然获得了一定肯定,却始终不敌奔腾,远远无法撼动Intel的地位。
也是在这个阶段,凯勒加入AMD,用K8系列扭转了局势。
根据摩尔定律,集成电路上可容纳的晶体管数目和性能每十八个月便会提升一倍。
这意味着只要芯片上拥有的晶体管越密集,电路之间的通信路径越短,芯片的性能就越强,功耗也就越小。所以自那以后科学家们一直致力于让晶体管变得越来越小,而电路之间的间距就是芯片的制程。
现代已经量产的芯片制程已经达到了7nm,即头发丝万分之一的距离,而这个数字在摩尔定律提出的1995年是500nm。
那是芯片发展最蓬勃的年代,每一块新芯片的推出,都极大地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提升。
随着芯片上各个晶体管的制程越来越小,凯勒萌生了一个想法:将处理器、控制内存和数据传输的独立芯片集成,以简化芯片系统,甚至,直接把两个处理器芯片放在一起共享电脑主板的插槽,就可以加快通信速度。
这样的创新使K8不仅适用于普通个人电脑,也适用于新兴的服务器电脑市场,凯勒的巧思大大简化了每台服务器的内部设置,为企业客户节省了一大笔钱。
为了让数据在K8和其他服务器之间顺滑传输,凯勒还参与研发了HyperTransport通信技术。这个行业标准如今仍广泛应用于服务器,包括运行亚马逊和谷歌云平台的芯片。
2003年,AMD相继推出了K8系列芯片,有针对服务器的芯片皓龙(Opteron)和针对桌面处理器的速龙64 3400 (Athlon) ,这也是最早的64位处理器之一,一经推出便惊艳市场。
AMD终于迎来了历史性的高光时刻,速龙64将奔腾4摁在地上摩擦,家用市场份额一度超过了Intel,还进军中国与联想全面合作,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而时任Intel CEO格雷格.贝瑞特,却在2004年美国佛罗里达举行的产业会议上当众下跪,为4Ghz版的奔腾4流产道歉。
这一切的推手,k8系列的灵魂人物凯勒,早在1999年为K8系列设定好方向,打下基础后,就挥挥衣袖,潇洒离开。
只是AMD没得意多久,Intel就开启了轰轰烈烈的复仇之路。而AMD在失去凯勒这位灵魂人物后几乎一蹶不振,直到凯勒再次回归,将其从长达10年的窘迫中解救出来,才涅槃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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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瑞特惊天一跪后,Intel决心摒弃将心力集中在提升处理器运行速度的做法,转为以多核心(multi-core)的方式来提升芯片的性能。
多核心是指将多个计算引擎(内核)置入单一芯片中。如此一来,不仅可减少运转消耗的能量,减少运转生成的热量,也能提供较单一芯片更大的处理能力。
2005年,AMD和Intel都不约而同从单核“频率至上”走向多核“核战”。
一年后,闷声做大事的Intel推出的酷睿(Core)系列,运用超线程SMT技术的新架构,不仅在性能上超过了上一代产品40%之多,在功耗发热上的表现也很优秀。酷睿的出现让Intel一雪前耻,市场份额也一点点地回到手中。
为了应对来势汹汹的酷睿,AMD在2011年推出了8核推土机FX系列。但是其模块化架构的设计缺陷不仅导致其单核性能的倒退,还在功耗发热方面表现欠缺成为大火炉,别说对打风头正劲的酷睿i3、i5,连自家上一代的旗舰款都比不上。
口碑崩坏的推土机被市场戏谑为“一核有难,7核围观”和“i5秒AMD全家”。
崩坏的口碑,难以挽救的性能,FX系列的失败让AMD元气大伤,接下来几年更是连年亏损,几乎到了倒闭边缘。
直到2012年,Lisa Su苏姿丰上任CEO,凯勒回归,奄奄一息的AMD才获得喘息。
凯勒的做法颇为果决,他推翻了先前的架构,推出一种新的半导体晶体管堆叠方法——多核集成。
他尝试将多个芯片“拼接”在一起,这样的设计比单个集成芯片成本要低,还能在不产生太多热量的情况下增加算力,可以为计算密集型任务,如机器学习等提供更强大的算力。
实施凯勒的想法意味着从零开始,这在孱弱的AMD内部引发了强烈的反对——这太冒险、太激进,而AMD再也经不起失败了。
在一次重要会议上,有人直接警告他,这会失败。凯勒嗤之以鼻,回以乔布斯的那句名言,“这就是我们在做的事情,我已经建立了框架,等着瞧吧!”
事实证明,凯勒吹的每一个牛,都成功实现了。
2017年,AMD Ryzen “锐龙”处理器正式诞生,摆脱了单核性能的弱势,又有了多核优势,锐龙性能吊打Intel 酷睿i7 6800k,部分性能战胜6900k。两年后,借鉴凯勒设计的第三代Ryzen几乎全方位碾压了Intel,但价格却远远低于对手。
AMD CEO 苏姿丰拿着锐龙芯片
锐龙系列的出现几乎屠遍了亚马逊、天猫等各大榜单,“AMD YES”的口号铺天盖地。
岌岌可危的AMD再一次靠凯勒翻身,其股价在五年中上涨了2303%,重回巅峰。
而就在锐龙正式发布的前一年,凯勒出现了特斯拉芯片研发部门的专家名单上。
是的, 这一次,和他共事的是马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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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传奇碰撞。
凯勒偏爱高肾上腺素,喜爱天空、海洋,追求冲浪和飙车带来的刺激。多年来,他和马斯克一样花了大量时间来提高汽车速度极限。
而马斯克决心造出自动驾驶汽车,这意味着每辆车都必须拥有强大的计算能力。他尝试过Intel和英伟达的芯片,都不满意。
直到遇见凯勒。他说服马斯克自研芯片,让特斯拉运行自动驾驶程序的速度比竞争对手快10倍。
3年后,凯勒兑现了承诺,他设计的芯片出现在Model3系列里,运行速度是被替代的英伟达的20倍,还让Model3能够在红灯和停车标志前自动停车。
同样在这款芯片发布的前一年,凯特离开了特斯拉。
真是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谁也没想到,他这一次加入的公司,是Intel。
过去十年,Intel似乎陷入了某种怪圈。错过了移动芯片市场,5G调制解调器业务卖给了苹果,个人电脑市场被AMD两次反超,而自身芯片也因为每次迭代性能优势不明显而被诟病为“挤牙膏”。如今“被苹果弃用”,唱衰Intel的论调甚嚣尘上。
这个硅谷的庞然大物亟需转型和创新,而凯勒曾是他们全力押宝的人。
可惜在加入2年后,这根“救命稻草”在6月11日宣布因“个人原因”离职,在半导体行业引发轩然大波。
个中究竟外界尚不得知。
凯勒曾这样评价自己,“我是工程师中的工程师。工程师喜欢工作。我想摆脱那些狗屁东西(指官腔交际),解决明确且有趣的问题。”
在长达36年的职业生涯里,他的确也是这么做的。
如果说“刘慈欣构建了一个以光年为尺度的展览馆,里面藏满了宇宙文明史中科学与技术创造出来的超乎常人想象的神迹”。(源自姚海军)
那么凯勒则在现实世界里,给予悠长岁月科技文明。
《三体》人列计算机,插画师龍飛_Yiming
大神会隐退,但薪火相传无穷尽也。
对于苹果而言,今天是后乔布斯时代最有历史性意义的一天。苹果的自主芯片名为Apple Silicon,实际上它还是基于ARM架构。
一年前,在大洋彼岸,阿里巴巴平头哥宣布了普惠芯片计划,开放IP。
全球最顶级的科技公司都瞄准了芯片这个另类缤纷的“宇宙”,路径不同,但可以肯定,新的大神终会涌现。
参考资料:
1 《Why Intel is betting its chips on microprocessor Jim.Keller》, Fortune Magazine
2. 《苹果“芯”基建简史:自己掌握不了核心技术 乔布斯也得干着急》,智东西,云鹏
3. B站科普视频《看芯片如何搅弄世界风云,成为国际争锋焦点》,思维实验室;《AMD翻身史1969-2019》,老弟一号